上海。 秘密的监狱总是存在,因为设立者没有足够的信心面对那些怀疑的眼光,而囚犯却心宽的多,自知难活着走出去,只好默默地等待死亡。 “祝你平安,我的朋友!” 听到那个清脆的声音,叶萍低下了头,凌乱的发遮盖了她的面孔。 站在狱门口的守卫侧身让路。 “上帝将赐福于你。”杜江颔首,缓缓走了进来。 叶萍坐在草席上,扭过头去,不忍再看下去,如果她能缩到某个角落,捂住耳朵不再听到那个声音就好了!她实在无法忍受——离得这么近,近到他可以伸出他的胳膊,触碰到她。 “我的朋友,你在浑身发颤,”那个柔和的声音说道,“恐怕你受了寒,这太让人难过了。” 叶萍的心脏停止了跳动,霎时间,她失去了知觉,她只是觉得血压上升,直犯恶心,上升的血压仿佛扯碎了她的胸,然后又降了下来,在她的身体里面震荡燃烧,她抬起了头,看见了他的脸,上方的那双眼睛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充满了无限的同情。 “你有过巨大的不幸,我能帮你吗?” 叶萍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是一位苦命的罪人。” 叶萍在绝望之中作了回答,此时滚下来的泪灼痛了她颤抖的手。 杜江俯下身来,靠得更近,“也许你愿意单独跟我谈谈?如果我能帮你——” 叶萍第一次平静地直视他的眼睛,她已经恢复了自制。 “没有用的,”她说,“这事没有什么希望。” 他伸出双臂,法衣的下摆贴着锈迹斑斑的门,微笑着说,“不用害怕,敞开心扉对上帝诉说一切吧。” “我犯了大罪,大罪。”叶萍重复说道,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的朋友,如果一个人真诚忏悔,那么就没有什么是没有希望的。” “上帝愿意宽恕一个卑贱的舞女为寻找爱情而丧失人性的残害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吗?” 这个问题几乎带有挑战的语气。 杜江听了直往后缩,身体发抖,像是遇到了冷风。 “不管你做过什么,上帝都禁止我谴责你!”他庄重地说道,“在他的眼里,我们全都是有罪的,我们的正直就像肮脏的破布一样,如果你愿意忏悔,我会接待你的,就像我祈祷上帝有一天也许会接待我一样。” “如果有人用欺骗和谎言诱使她的朋友走进死亡陷阱——那么这人在人间或者天堂还有希望吗?我在上帝和凡人面前都已忏悔了我的罪过,我已承受了凡人加于我的惩罚,他们已经对我网开一面,但是什么时候上帝才会说出‘够了’呢?什么样的祝福才能从我的心灵之中解除他的诅咒呢?什么样的宽恕才会挽回我所做的那些事呢?” 在随后的死寂中,叶萍看见他胸前的十字架起伏不停。 “她也有一颗破碎的、痛悔的心,”杜江断断续续的低语充满了彻底的绝望,“只是放不下重负.......现在,我的朋友,你真的把过往的事放下了吗?” 叶萍情不自禁地战栗起来,然后传来低沉、深重、无泪的哭泣,她看见杜江双手紧握牢门的锁,肉体好像忍受着剧痛。 噢,如果她能宽恕就好了,如果她能割断她的记忆,过去的经历已经烙在她的记忆深处。 “他好吗?”她几乎是含着眼泪说出这句话。 “他在日日为你祈祷,但在他的心灵上,上帝的手是沉重的。”杜江的决心发生了动摇。 “如果我能像陆夫人一样——奉献一个毫无瑕疵、毫无隐私的灵魂——”叶萍站了起来,“可惜我只能奉献一样,那就是一颗破碎的心。” “陆夫人一直在记挂着你,”杜江画了一个十字,说,“你不必感到心烦,那个创伤早就愈合了。” “不要让她再为我费心了,相识一场,总归是我亏欠了她。”叶萍退到阴影之中,“我自己的路到了尽头,任谁也改变不了。” “如果你做错了什么,那就同他一样默默地祈祷,我还是祝福你们。”杜江举起小十字架,这是晴朵留下来的。 “拿去吧,我的朋友,”他说,“放宽心吧,因为上帝是慈祥的,怜悯的,你们的路还很长,痛苦深重的人岂止你一人?” 叶萍接了过来。 杜江转身离去。 “别走!”叶萍抬眸,站在那里,一只手抓住牢门铁栏。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让他涉险.......我不值得他那样做.......”她再次堕泪。 杜江茫然地回望她,眼圈泛红,快速走开。 他什么也没说,离开监狱,匆忙地穿过小巷,来到童瑶的寓所,在她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动过,他曾送给她的礼物全都放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找不到她的人。 “神父,好像找错了地方。”小池芽衣仍穿着那双木屐,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声。 “她在哪儿?告诉我!”杜江恶狠狠的转过身来。 “小姐不在这里,神父请回吧。”小池芽衣说,并且带着挑剔的目光,从头到脚看了他一遍,“还有请您不要再来这里了,您应该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大都其它人进来后便没有机会走出去了。” 杜江冷笑,“我本来就不打算离开,当然我也回不去了,雪奈不该毁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