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阵哭天喊地之后,鲜有人问津的僻静胡同,终于再次恢复了它本该有的平静,金灿的阳光透过胡同两侧的出墙枝桠,洋洋洒洒,投向地面,拼凑出一个个晃动雀跃的光斑。
那名不开口时还算爽朗清举的世家公子哥,全然没有了最初那股威风凌凌,哭丧着脸盘坐在石板路上,泪涕俱下,幽咽诉冤道:“好汉,少侠,你们就放了我吧......小的在这里求你们了......我怎么就这么背啊......”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可如今这番情形倒是让这三个年轻人有些罔知所措,市井乡野,江湖草莽都明白的道理气节,怎么到了那衣食无忧的钟鸣鼎食之家,就变得如此不值一文?
燕然弓下腰身,鄙夷地打量着眼前人,苦笑道:“看你这样子,也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门在外,怎么就遇上点事就哭哭啼啼的,你这样倒是有点颠倒是非的意思了。”
“这......这可是说来话长,从小到大,我就像只笼中雀一般,禁锢在深宅大院里,幻想着有一天能够像传闻中的剑客一样,仗剑天涯!”
“哪成想,我那顽固老爹只许大哥习武,却不许我染指,还说我不是那块练武的材料。”
“我实在是太难了......禁足十余载,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呜呜呜......哪成想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波三折的富家公子哥自觉委屈,彻底打开了话匣子,如一江春水向东直流,滔滔不绝,说到动情处,声音更是几近哽咽,就像一个闺阁孀妇,话语里满是对这个世界的愤懑。
雅雪心肠软,最受不得这种事,忙柔声安慰劝解道:“好了好了,你先别哭了,要是真如你所说,这千载难逢的游历机会,更不能白白错过,记得以后不要再招惹是非了,知道了么?”
华贵男子抽泣着点点头,见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便给身边同样处境的恶奴使了使眼色,狼狈地起身要走。
“等等!”燕然突然道。
华贵男子以为事情有变,惊恐地回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
“你别激动......”
燕然看他如此惶恐,又因刚听闻他的国王,心里委实不忍,指了指掉落在地上的那柄长剑,缓和了语气说道:“别忘了你的剑......”
华贵男子平复了惊恐的心情,木然点头,赶忙拿起地上的长剑,便携两个恶奴踉跄着跑开了。
待走远了,华贵男子忽得转过头,捂着脸,恶狠狠
地朝燕然喊道:“你给我等着,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一撂下这狠话,步子更快更急,迎面撞上了一辆辘辘驰来的青布小轿,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个家伙,我果然还是不能有半分的恻隐之心。”燕然看着远处再次陷入纠纷的冤家,悻悻说道。
“他们怎么办?”雅雪指着地上依旧昏睡的几名刀客,淡然说道。
“就把他们扔这吧,一会自己就醒了......”燕然随口一说,仅剩不多的好心情经刚才那么一闹,彻底消散。
“我说你们也真是,下手没轻没重的,把他们打成这个样子。”雅雪没好气地说道。
“那也不能怪我们啊,我还以为又碰到高手了呢,非要切磋,谁知道这么不经打......”燕然故作委屈状。
雅雪无奈地摆了摆手,回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刀客。
“那至少把他们拖到一边吧,这样放着......也不太好看。”
“嗯,好吧,都听你的。”燕然温言道,转瞬语气一冷,“傻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搭把手啊,冷木头。”
橙儿愠怒之色溢于言表,但那份冷冽之气却未曾增长丝毫。
将几名迷迷糊糊的刀客拖到墙角后,三人便走出了胡同。
韶华易逝,青春难驻,垂暮老矣的人总是会在夕阳下,清夜里,缅怀追忆那段年少过往,可能不曾鲜衣怒马,可能不曾享受过满目红袖招的美遇,可就是那段逝去的岁月里,自己曾经敢爱敢恨,也从来不会为一件不开心的事荒废了整个时光。
燕然、雅雪和橙儿,三个大好青春的少年自然也是如此。
一系列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转眼之间就将这些事抛到了九天云外,谈笑风生地在酒乡的大街小巷来回闲逛,时不时地发现一些新奇的玩意。
商贾如云,闹市翻腾。
三人驻足在一个面具摊位前,看着形形色色的面具,小鬼,大仙,丑角,旦角,一如这街面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喜怒哀乐,表情不一,何尝不是带着天生的面具。
嬉笑间,燕然街角无意回身,瞥见角落里一个形单影只的清瘦女孩,荆钗素衣,怯怯地看着自己,正是他们刚到酒乡时险些撞到的那个女孩。
那女孩好像看到了燕然的注意,想要靠近,却又止住脚步,呆立了一会,便神色匆匆地跑开了。
“你怎么?”雅雪手中拿着一个小鬼面具,罩在了燕然的脸上,娇笑道,“你戴这个合
适,嘿嘿。”
燕然粲然一笑,拿下面具一看,撇了撇嘴道:“怎么是小鬼啊,我在你心里就这样啊......好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