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车出来,停在路边深思,直到雪茄燃尽,烫伤手指。
我怎么这么没用。我为什么要在饭桌时说那句话?我应该支持她,她也应该有朋友,她的世界里,不应该只有我。
他突然想清楚,自己对陈掩,看得从来太死了。
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那么信任他。
可他却把她看成宛若自己家的姑娘,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长大了,该放心了。我照顾她保护她而非圈禁她,不让她接触外面的人。
是他的心里出了问题。
我该防着的是坏人,而不是她的朋友们。
她们不会伤害她。他只能这样想。
这些话一直是他心里被藏得最隐秘的存在,如今通通说出来,反而并没有想象中的担忧。
成嗔和战眉直言道,“姚远,不怕,我们陪你去看医生。”
“但是一定在找到陈掩之后。”他看向他们。
目光平静坦荡。
这么多年的心结,终于得到了开口的位置。
而那时他想的是——陈掩,我错了。那么,你在哪呢?
他绝望地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换挡自动驾驶。路上除了路灯没有什么人,等到再回过神来时,路边的风景已变得熟悉。
已经到了市郊外啊。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当时为了给陈掩治病,我们开始新生活时,也是在郊外。
思绪突然停顿,对!郊外!市郊外的房子!
他险些喜极而泣,像是想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风驰电掣。
来到当时他们住的小房子。
果然,那傻丫头就待在房子的背面。
她蹲着,伸出手环着自己,下巴搁在环过来的一只手上,目光看着眼前的一片地面,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些什么。白裙子严严整整地盖住脚踝,只露出一双鞋尖,上面沾满尘土。
看着眼前女子,他心中感慨万千,为了来到这里,她受了不少苦。
看着她神色戚惶,不对,姚远微微侧头,眉头皱起,神色痛楚,乃至有些微扭曲,不是戚惶……不是落寞,不是难过。
她……
是她受伤。
是受伤的模样,是幼孩最单纯最柔软的部分,受伤。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过她受伤的样子。
喉咙艰涩,他咽了口唾沫,内心也是痛苦不已,仿佛向前踏出去
的每一步都是上了千斤锁般沉重。那是他的良心不安。
是他的良心千斤般沉重,他害怕面对她,他亏欠她。
陈掩垂着头,看见有一双Corthay的皮鞋进入视线,那是一个法国牌子,以定制款赖以成名,色彩更是独特调制的墨水勾勒,是姚远的最爱,为了这个她还跟姚远吵过架,因为她最爱的是意大利的SilvanoLattanzi,很小众,她记得之前给姚远买了一双,结果后来被他嫌贵丢了出去,说那有金钱的气息,配不上他朴实无华的人格。
想到这,她咧嘴笑了,温润的牙齿配上清淡直白的面容,清俊好看,可是嘴角一动时牵扯到的眼睛,竟又落下泪来。
仿佛只是一滴透明的水滴掉在了这个天使姑娘的脸上。
干净地如天使一样。
脸色清白,水滴透明。
天使也会悲伤吗?
他不知道,他只是感觉到了这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女孩身上的巨大悲伤。
“哀莫大于心死”是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不过他永远都不希望这样的词语会在陈掩身上再次发生。
他知道那是小巫见大巫,可是那差点要了他的命。
姚远心情很复杂,他外表镇定其实内心慌乱不已。这件事就算再回忆一次,也足以教他胆战心惊。
更别提他当时根本不知如何开口,他听到她说,“先生,你也喜欢这个牌子的皮鞋吗?”
心底倏地一惊,他这才知道什么叫慌乱,原来刚才的心乱如麻根本不值一提,此刻他才知道什么叫手足无措,万般皆浮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