鸨母露出了惊恐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赵宝澜同样礼貌的对她笑了笑,转过脸去看翠玉。
翠玉脸上显露出几分犹疑,既想走,又怕忧心日后如何,几经踌躇,一时拿不定主意。
宝蝉看出来了,便柔声劝道:“你家里边尚有兄弟在,不管怎么着都有个地方去,虽说名声是不好听,但小老百姓家里有个婆娘就知足了,哪还能挑三拣四?晚些时候姑娘带人与你一起去官府更改名籍,脱妓从良,多少做这行的姐妹想改都改不掉呢!”
都是人,哪有真的自轻自贱想在妓院里边出卖皮肉,被人瞧不起的。
脱了贱籍,那便是良民,是个活生生的人,虽说进过春风楼肯定洗不干净,但总好过在这地方硬熬着,当一件没有尊严、随时可以被人亵玩买卖的货物。
翠玉不知不觉间流出了眼泪,跪下身去给赵宝澜磕个头,说:“我要走,要离开这儿,翠玉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我下半辈子都为您祈福祝祷!”
赵宝澜坦然接受了这声谢,把她的卖身契递过去,又叫下一个:“妙玲姑娘?过来一下。”
春风楼里边有一百多个姑娘,赵宝澜挨着问了一遍,一上午就过去了。
八十多个想走的,还有三十来个是实在没地方去的,想走的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卖身契撕掉,拉着手相对垂泪,说之后有什么打算,哭的笑的闹成一团,没地方去的同样捏着自己的卖身契,脸上表情茫然而又惶恐。
鸨母木然的站在一边,表情看起来像是被摘走了一个肾。
想走的姑娘们起码是有个去处,无论是回家,还是去找相好,都有个容身之处,但没地方去的就不成了,没了春风楼这个栖身之处,又没有亲朋故旧收容,流落在外只会成为私娼,无依无靠,下场比现在还惨。
这时候女子十七岁不出嫁就要交税,又或者是被官府强制婚配,的确有独女支撑门户的,但那种情况太少了,要不找人招赘,要不就得跟官府关系密切、有钱有势,哪里是她们等闲能办到的。
赵宝澜并没有强求,仍旧把卖身契给她们:“没地方去就先留在这儿,不急。”
说完,她叫上鸨母往官府去:“先把她们的名籍给改了吧。”
鸨母眼睁睁看着一锅鸭子全都飞了,真跟心口被人剜了一道似的,喘气的时候都疼。
可是没办法啊,夺魂丹吃了,这魔头又招惹不起,总不能要钱不要命吧?
马德,我恨!
赵宝澜锲而不舍的说:“你都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不行呢?”
“不用试,你走吧,”男人讥诮的笑了一下,说:“我都在这儿关了几十年了,除了那个囚禁我的大恶人,从来没人上来过,忽然间闯进来个人就说能当海王?笑话!”
“对了,”他就跟忽然间想起来似的,狐疑的看着她,说:“你是怎么上来的?这地方不是有意识锁吗,按理说除了大恶人之外没人能过来啊!”
赵宝澜信口胡扯,说:“他们让我来学习的啊,你看,我还有通行码呢。”
她把那个通行码在男人面前晃了一下,没等对方看清楚,就动作自然的收起来了:“我是条刚出生的小龙,家里龙都出门了,没龙能给我做启蒙,他们说想找个人给我做启蒙,就叫我自己上来找老师。”
“哦?原来你是巨龙一族的族裔啊,真是失敬失敬!”
男人听完态度就变了,坐直身体,十分热情的说:“我早就听说了,你们巨龙一族是出了名的荤腥不忌,鸡鸭鹅没个不能睡的,要不怎么说龙生九子各个不同呢,血脉里就有着当海王的基因啊!怪不得他们叫你来找我当老师不是我吹,找我教你当海王,那你就找对人了!”
赵宝澜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行个礼,说:“老师好!”
“嗳,好孩子,真有礼貌!”
男人美滋滋的应下了,又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赵宝澜说:“我叫赵宝澜,宝贝的宝,五彩斑斓的斓,老师,您怎么称呼?”
男人听得脸色黯淡下去,好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悲伤的过往,最后他叹口气,说:“我是个被困在这里、半生不死的人,名字还有什么打紧呢,你叫我一声老师就行了。”
赵宝澜看他神色郁郁,也不好多问,乖巧的叫了声:“老师。”
男人吐了口气,再看向赵宝澜时,便说:“我在这儿关了几十年,除了大恶人偶尔会过来跟我说几句话,再就没什么人来了,好容易收到你这么个学生,必然得倾囊相授,要是我积累了几百年的海王经验就此失传,那就太可惜了。”
赵宝澜往旁边椅子上一坐,两手规规矩矩的摆在膝上,看起来乖巧极了:“您教吧,我听着。”
“当海王之前,你首先要学着做一个渣女,而想当好一个渣女,你首先要记住一句话,很简单的,就只有九个字男人都是狗,靠不住的。”
男人语重心长的说:“只有真正捏在手里的,那才是属于你的,别的统统都是狗屁!他说他爱你?爱有什么用啊?能当饭吃还是能当水喝?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宝澜听得连连点头:“明白!”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扇子,扇了两下之后,提点她说:“感情是假的,爱是会逝去的,但钱是真的,权势也是真的,如果有一个顶级优秀、顶级爱你的男人和一份顶级的权势摆在面前,一定要选权势,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没了还可以再找,明白吗?”
赵宝澜点头说:“明白!”
“嘴上答应的倒是快,你真的明白了吗?”
男人怀疑的看着她,说:“宝澜,回答老师的问题,你选择了权势,却放弃了一个全身心爱着你的男人,你不会觉得失落,不会觉得对不起他吗?”
赵宝澜不假思索道:“不会啊。”
男人说:“但你可能就此失去了世界上最爱你的男人啊。”
赵宝澜说:“但是我拥有权势之后,可以找更多的男人啊。”
男人皱起眉,看着她说:“但是他们都不是最爱你的那个了哦。”
“没关系啊,”赵宝澜自然而然的说:“假如最爱我的那个男人爱我有十分,之后我找的男人爱我只有一分,那我就找十个爱我一分的男人好啦,凑一凑还是十分嘛,我们以量补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