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琪让周睦走她前面带路，周睦怕她走丢，一步两回头，脚步也慢下来，逐渐跟她并肩而行。　　唐佳琪刚刚的跃跃欲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张，原本来酒吧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现在又要去见赵哥他们。她还记得开学见孙泽的时候就有点儿害怕，一会儿可能要面临一堆“孙泽”，还是不熟的孙泽，她又有点儿退缩了。　　周睦看出来唐佳琪的紧张，弯腰偏过头问她：“要不不去了吧？”　　唐佳琪原本还犹犹豫豫，周睦这么一说，她反而心里提起一口气，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周睦带唐佳琪穿过舞池中涌动的人群上了二楼，走到一个包厢门口。　　那包厢在走廊尽头，门口站了一个人，看见他们两个过来，对周睦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唐佳琪看了他一眼，礼貌地说了句“你好”，那人盯着她上下打量，周睦突然扯住她的袖口，包着她的手，直接转身，推开了门。　　　　包厢里坐的都是跟赵哥关系好的人，男生居多，但也有带着自己女朋友来的，十来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嘻嘻哈哈。　　这些人大多都初中毕业就步入社会，还有像孙泽一样表面读职高实际上连学校都不去的。周睦不喜欢参加这种聚会，他在里面原本就像个异类，但他跟赵哥关系好，其他人买赵哥面子，对他恭恭敬敬，年龄比他大的都称他一声“睦哥”，背地里却不怎么瞧得上他这种成绩好的好学生。　　孙泽和几个真仗义的跟周睦关系确实不错，可周睦平时喜欢独来独往，身上也没有什么江湖气，对这种聚会通常都敬而远之了。　　刚刚那个女侍应生上来通风报信说周睦带了个女同学一会儿上来，一群人都十分好奇。　　　　所以当看到推门进来的周睦后面跟着一个穿校服、头发齐肩、眼神无处安放的小姑娘时，就有人起哄：“门口谁看着呢，怎么小学生都可以进来了。”　　包厢里开着暖气，有人只穿着短袖，露出胳膊上花样繁复的纹身，头发很短，肚子上的肉却挺多，手上拿着烟，旁边浓妆艳抹端着酒杯的两个女生边低头耳语，边向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盯着门口的两个人看。　　　　唐佳琪忽然握住周睦的手，周睦便扭头跟她对视一眼，把她的手反握住，握紧了。　　这时候赵哥掸了掸烟灰，笑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两个位置，说：“过来坐啊。”　　唐佳琪没动作，站在原地，对这一屋子的人无所适从。　　周睦低头，在她耳边道：“你要不想去，我们现在就出去。”　　他离得挺近，因而温热的呼吸尽数洒在唐佳琪的耳朵跟脖颈上。　　就像一针强心剂，唐佳琪忽然就不是很紧张了，她笑了笑，拉着周睦朝赵哥走过去，还跟赵哥打了个招呼：“上次谢谢你啦。”　　“不客气，”赵哥也笑着说，“这回有进步，没哭鼻子。”　　　　唐佳琪跟周睦坐下，旁边孙泽冲她挤了挤眼睛，举杯隔空喝了下去。　　刚刚看唐佳琪的一个女生站起来，手里拿着酒杯，活跃气氛道：“嫂子你喝酒吗？我给你倒酒。”　　“我不是周睦女朋友，”唐佳琪摆手解释，“我们两个是同学。”　　那女生有些尴尬，手上的动作也滞了一下，说道：“十三中的，学霸啊。”　　“她不喝酒。”周睦接着说道。　　　　赵哥问起周睦外婆的病情，桌子上其他人又开始吃起东西来，偶尔往唐佳琪跟周睦这边瞥两眼。　　唐佳琪闻了一会儿烟味就有点儿受不了，忍不住皱起眉来，这时候周睦跟赵哥说道：“赵哥，我跟唐佳琪先走了。”　　“这么急干什么呢，再坐一会儿嘛！”有人说道。　　孙泽笑了笑：“人妹子住校呢，回去晚了宿舍楼门都关了。”　　“让赵哥给开个包厢，今晚两个人凑活凑活行了呗。”　　“哈哈哈，我看也是，女生一个人住也不安全。”　　“阿讯，”赵哥出声呵斥，“说话注意一点儿。”又看向周睦：“行，路上注意安全。”　　　　唐佳琪脸早红到了脖子根，周睦的脸色也不好，但他一向表情都很冷漠，很少有笑脸。　　唐佳琪起身，孙泽冲她挥了挥手，赵哥还叮嘱道：“以后不要跟同学来这儿玩儿，没看见门口写着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吗，回去好好学习。”　　　　唐佳琪慌忙点头，跟周睦走了出来。　　　　外面音乐声依旧沸腾，但没有了烟雾缭绕，就好像又回到现实一样。周睦又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这回唐佳琪没有拒绝，给程诺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先走了。　　　　出了酒吧，耳朵忽然就清静了，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周睦一言不发地把外套脱下来，罩到唐佳琪身上。　　两个人往车站走，唐佳琪低头踩自己影子，还在想刚刚进入光怪陆离的世界，周睦见她半晌没说话，问道：“生气了？”　　唐佳琪抬起头来：“啊？”她摇摇头：“没有。”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周睦：“你晚上回家还是去医院？”　　周睦张了张嘴。唐佳琪说：“不要骗人。”　　“医院。”　　“那你不用送我了，方向相反，你去对面坐车吧。”　　周睦没说话，但也没动，就跟唐佳琪站在车站，冷风吹过来，他微微侧了一下身子，挡在了风口上。　　　　“你不冷吗？”唐佳琪把衣服脱下来，“还是你穿吧，我也不是很冷。”　　“我不冷。”周睦说，“刚刚里面还有点儿热。”　　“是啊，我现在穿着你外套还热呢。”　　说完，她不由分说地踮脚把校服披到了周睦身上。　　　　这时候车到站，夜班车上人很少，唐佳琪飞快地跳上车，对师傅喊道：“师傅关门！”　　　　周睦被隔绝到车外，唐佳琪透过车窗跟他挥手，周睦伸手去整理唐佳琪随意披到自己身上的衣服，唐佳琪急道：“不许脱！”　　　　周睦抬起头，露出一个笑来，对她挥了挥手，把衣服穿好了。　　　　唐佳琪盯着那个越来越小的人，坐回座位，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用手捂住耳朵，埋头趴在膝上，仿佛能听到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嘴角也忍不住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