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双笙被迫和明珠求瑕一起在小树林的山洞里凑合一夜,明珠求瑕虽然总是对她冷着脸,但是还是细心的帮她把手上的伤口包扎了一下。他有洁癖,双笙是靠在一颗歪脖子树闭上眼睛休息的,而他则是不愿意坐在地上,他说他自己站一夜,双笙劝不了他,便自己闭上眼睛休息了。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明珠求瑕就把她叫醒了,他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那个人,被称为死神的天敌。双笙觉得这个称号有些熟悉,她猛然想起,当年寂寞侯和她说过那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天不孤。 千竹坞,冷风清铃,回荡人心,古林茅庐,孕化万息。双笙走过门口的风铃树,看着树上挂着的名字,那些都是名震一时的强者,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在那众多的名字里,双笙看见了寂寞侯三个字。 “数声鶗鴃,又报芳菲歇,惜春更选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屋内传来雌雄莫辩的声音,他念着缠绵悱恻的诗,人却不出来。 “大夫,双笙在此拜候了,我是为了死神而来,还请大夫拨冗一见。” 听到死神两个字,屋内沉寂了片刻,然后双笙便听见里面传出“请进”两个字。 双笙看着明珠求瑕,他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安心进去,而他则在门口等待。 轻轻推开竹门,只见一人手拿针线背对着她,那人身穿蜘蛛网纹路的红色和服,黑色长发披肩拖地,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苍白的脸色和艳红的嘴唇。 “姑娘,你知道吾为何会破例让你进入么?” “因为这个?”双笙跪坐在案几旁的软垫上,拿出死神送给她的法袍,放在天不孤的面前。 天不孤绣花的手一顿,他看着那充满魔力的法袍,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浓郁寂寞,他用最旖旎的声音说道:“吾一直在等他回来的那一天,吾和他有过约定。” “死神已经死了。” “不可能!”天不孤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起来,他扔下手里绣了一半的花,眼角鲜红的色彩就像是流下的斑斑血泪,妖艳凄美,他失神念叨着:“他不可能失约,他怎能失约?” 见到他失态,双笙假装不在意的理性说道:“死神三宝现世了,我想通过希望号角找到他,里面应该还有死神的残影。嗯,如果你想再见到他,这或许是个方法。” “你和死神是什么关系?为何你要寻找他?”天不孤上上下下打量着双笙,在死神之眼面前,她全身上下的死穴一览无余,他对她说道:“死神从来不会留意平庸之辈,他却给了你那件对你而言没有任何伤害的法袍,他想保护你,这不可能。” 双笙撑着脑袋,很坏心的说道:“死神曾经喜欢过一个人类的女人。” 天不孤不受挑拨:“死神的故事里没有你。” “他曾经邀请过我参加他的游戏。”双笙用手指沾着杯子里的水在桌面上画出死神三宝,她说道:“你和我有共同的目标,让我们去寻找死神的残影吧。” 屋外,或许因为此处地气特殊,秋雪如飘絮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明珠求瑕正在抬头看那棵风铃树,表情专注又随和,他的披风随风飘荡,双笙走到他的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鹰无眼三个字。 公开亭,圣光降临金乌现,九重天外云龙腾。今朝霹雳开天启,明日武林胜负争。神人现世,天现祥瑞,本来应该是黑夜的天空瞬间亮如白昼,云海之中,隐约有巨大的金龙身影,一身穿白衣手拿拂尘仙气飘飘的男人出现,背后的天榜出现惊世之言。 枯木两生花,花开见死神。 白莲挽歧途,泠泠葬情关。 “明珠求瑕,你看天空。”双笙指着天空里的字有些勉强的笑道:“那是语言诗么?看起来不太妙啊。” 明珠求瑕看着那首预言诗,没有察觉到双笙笑容的僵硬,他一边思考一边说道:“你,死神,素还真,嗯?那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呀。” 不知道就怪了!双笙低下头袖子里拳头紧握,泠泠葬情关,素还真还没有出来呐,现在下结论,未免也太早了。再说了,她不受天命所归,区区天启金言,又耐她如何? 双笙将死神法袍披在身上,她骑上夫诸对明珠求瑕道:“你也上来吧,我们得快一些了。” 夫诸的伤自己好了,它不满的“哼”了一声,但还是默许明珠求瑕坐了上来。 “夫诸,用你的双眼,为我找寻希望号角吧。” “好。” 它展开巨大的白色翅膀,吞云吐雾,遮天蔽日,仿佛可以延展到天的尽头,它四十五度角往天空飞去,双笙和明珠求瑕都站了起来,明珠求瑕怕她掉下去,还细心的从后面扶着她的肩膀。 玉阳君带着希望号角来到旱地圣泉,大漠黄沙,只见人形身上沙土脱落,突闻天地震动,地下竟浮出两座石像,口中不时吐出金色沙流。 “夫诸,你看那个人,他是不是要把希望号角上面的魔力洗掉?”双笙远远的在空中就看见那个人在与旁边的木乃伊对话,他似乎准备把希望号角抛进入,见希望号角脱手,双笙拍着夫诸道:“快!把希望号角抢过来!” “知道了!”夫诸俯冲下去,虽然它本体的体型庞大,但是有着快如闪电的速度,在千钧一发之际,明珠求瑕伸手接过希望号角。 “可恶!”见希望号角被夺走,玉阳君绝式再现,人沙同体,瞬间形成一道沙尘暴,穿越整个耶摩旱地追寻双笙。 玉阳君的沙溶神法有着风的速度,却已经追不上传说中的神兽,见双笙他们逐渐远去,玉阳君愤恨的捏着扇子,不甘心的往朱雀殿走去。 “太好了,希望号角。”双笙从明珠求瑕手里接过沉甸甸的号角,冰冷的材质提醒她不要被喜悦冲昏头脑,她对明珠求瑕交代道:“明珠,你和鹿鹿在外面等我,我要吹响希望号角,去见死神的残影。你放心,我是不会做愚蠢的事情,希望号角是死神用来测度人物贪婪的极致,和魔鬼做交易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我啊,只是想了自己以前的一个遗憾。” “你去吧。”明珠求瑕看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冷着脸多说了一句:“一路小心,别犯蠢。” 忘川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死亡是一个漫长的旅程,坐在小木船之前,死气沉沉的人如同傀儡一般机械的撑着船,浓浓的雾遮挡双笙的视线,只听见水哗啦啦的流,过了一会儿,旅程似乎是到达了终点,一座雄伟壮观的死神殿堂穿过浓浓雾气,出现在她的眼前。 “死神,你还记得我么?” 双笙话语未落,即刻立身在威严的神殿之上。只见死神背对着她,独自坐在玄武岩王座上,下着西洋棋。 “你找到了末日神殿,娃儿,你在贪恋些什么?”死神的声音就像是一个破风箱,现在的他只是术法留下的残影,带着死神不完整的记忆。 她还在贪恋什么?是过去的回忆?是弥补遗憾与错过?都说时间能带走回忆,淡化感情,但实际上,那些被深埋在心里的过去只要轻轻一勾,就会破土重出,清清楚楚浮现在脑海中。 “你会复活么?我想和你喝杯茶。” “就为这个愚蠢的理由,你来这里找寻吾?” “是呀。”双笙走到死神的面前,就算是术法所成的残影,看起来也是那么的真实,她收敛一下自己的心情,面带微笑的指了指棋盘旁的另一个椅子问道:“我可以坐么?站着说话累。” “坐吧。”死神的黑色斗篷遮住了他的表情,声音从金色的面罩下传出,应该是双笙的目光太过于肆无忌惮,他问道:“你在期待什么?当年你看见了吾的死亡后便消失了,娃儿,吾曾经去寻找过你的踪迹,没有人能逃脱死神的追捕,你,成了吾唯一的例外。” “所以你要奖励我么?” “哈哈哈哈。”死神似乎被她的话取悦了,他的笑声使得整个末日神殿都开始震动起来,死神拿起西洋棋的棋子,放在双笙的手心,恶劣的说道:“吾乃命运之神,操控世事的棋局,众生于吾而言,皆是游戏的棋子,你,也不例外。” “那一夕海棠呢?当年我从参商之虞出来的时候,可是把你在苦境做的所有的事情查的一清二楚。”双笙握住棋子凝视着死神说道:“死去的人那么多?为何我只对你念念不忘?你难道不知道原因么?” 死神突然想起自己站在死国大门之前,天者对他说的话,天者说,他如果离开了死国,就会失去神者应该有的坚持。 “一夕海棠是谁?为什么吾会关闭死国的大门,吾的头……” 死神突然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头,他看起来十分的痛苦。棋盘上的棋子洒落一地,双笙看着痛苦的他,突然间就像是看见了过去的自己。那深陷记忆的泥沼之中,无法自拔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