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到这怎么也该明白,这帝后路不是我要走的,而是我要铺的。 我依旧是一个老宫女。举国哀伤,进出检查十分严密,我只好又折了回来。 他们在吃午饭,仿佛知道我会回来,多摆了一双碗筷。我不客气,大快朵颐。 轩辕澈真得要当皇帝了。 我只能看着他一步步重复。 我曾经想过要不要在山里了却残生,结果这小子差点没把山烧了。 渐渐地我有一个发现,那就是,我就是一个昏君风向标。 如果我不出现,这小子一定是一个妥妥的昏君,毕竟我在身边,那些狐妖蛇精之流,我还能除之一二;但是,我一旦出现,那就是天下大乱,他就是那个回天乏术的亡国之君。 是以 没办法,我只好在人世间折腾。 所有人都埋头吃饭,反复地动作,就好像几顿没吃的饿死鬼一样。 很快我逮到了一个机会。 已经不用客气了,我直接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似乎很奇怪我今天的表现。 我摆正他的脸:”我有一个问题。“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想问你,皇帝,哦,不先皇,是什么时候死的。“我问他。 ”你怎么了?“他目光有些闪躲,却依旧问着我同样一句话。 我看着他:”我看见了。“ 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手里的动作也听了下来,要听我的下文:”看见什么了?” ”白骨。“我低下头,不想去看他的表情。 ”不,你听我说,你在做梦,那只是一场梦。“他拉住我的手,”那只是一场梦。“ 那只是一场梦。可是梦里的你面容狰狞,用刀子剔着骨头上的腐肉。 我好害怕。 你告诉我不要害怕,很快就好了。 可是,我看着自己露出森森白骨的手,感觉不到疼痛。 因爱而生的恐惧,显化出可怖的画面。 我已经不相信他的帝王之路是清白的了。当你一次次看过那个平时温文尔雅的人,却是屠戮者,是别人噩梦的实体,你也会和我一样,开始怀疑,到最后的不忠诚。这一次,我多相信他也许不是,但是他又有同一个灵魂。 ”你如果当了皇帝,能不能把年号改为成元。“我问他。 他显然没有想到我直接干预到了国事,对我所说的年号语气也是颇多嫌弃:”为什么?“ ”因为,我记得,有一个人叫成元,可是这次我却没有遇见他。“我的回答连我自己也觉得惊讶,因为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成元,只不是信口胡说罢了。却又是那样的顺理成章,仿佛那人就活在那里。 他却好像看见了什么奇迹一样:”成元?你记得成元?“ 呃,这话让我怎么接? 记得,不记得,都显得心虚,因为在我有的意识里,显然这个人是不存在的。 不知道谁说的说出来了,就存在了。 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你是谁?“我问他,我记不起来了,我的手里的碗也端不起了。 就像是唐三藏来到了盘丝洞,一瞬间雕梁画柱变成了石砖瓦砾。 他是谁? 陌生的人?熟悉的人?还是熟悉的陌生人? 这回轮到他呆住了。 ”我是……“他似乎在思考。 ”你是阿六。“我随口说道。 ”是。“他竟然答应了。 骗子!这个人绝对是骗子。我不认识阿六。 这里是哪里?我压制住自己四处环顾的冲动,努力地看着他。 不行,我要去找莫鱼。 莫鱼?谁的名字这么逗。我 他被我的反应吓到了:”你怎么样,你睡了很久了。“ ”睡了很久?“我喃喃重复着,”从什么时候?“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我记得个鬼啊。 “对了,你是谁?”我赶紧找回被他转走的话题。 “她真的不记得了。”他抬头对着空气,说着,“这个方法不可行,她本来还能记得什么的,现在不记得了。” 我挠挠头,仿佛头皮里有什么东西。 一只指甲盖大的虫子落到了被褥上。 被褥?我终于有点反应了。不是我靠到了这个人身边,而是他走过来。参照不同,运动也不同。 来不及多想,我就看见菁菁:这个女巫,用涂了豆蔻的手指捻起来那只虫子,丢到了那张嫣红的嘴里,咯吱咯吱,还有黄色的汁液在嘴角流下来。 “我怎么了?”我看着她。她今天着装朴素,头发剪短了。 “你昨天说我是皇后。”她回答我。 “哦!”我恍然大悟,“我想我知道了怎么回事了。” 活得太久了,时间模糊了记忆,就像同一个人演着不同的电视剧,总有一天会串戏。 我串掉了,我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是谁了。 我费劲了唇舌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被自动修正了。 看来,投机取巧的方式真的不能使用。 只是,我到底干了什么? 我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小手指点大的女官,底下管两个人:菁菁和那个谁来着。 根据菁菁的描述,莫鱼……好吧,都怪莫鱼,一时好奇觉得我是铁打的小强,下了点药,结果我就倒了。 我掰着手指数了一遍,我还记得谁,记不住的菁菁帮我补齐了。 距离我上一次失忆时间过了两年多。 新皇帝还算励精图治,就是爱好扩充版图,三天打一战,一月灭一国。最后打得周围的国家人人自危,团结一致。 这个……现在的皇帝是谁? 菁菁一边剥着葡萄皮,一边慢条斯理地说:“你不认识的。” “这里还是献城?”我问她。 “是啊,这里还是献城,祭献出去的城池。”她又剥了一颗花生。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她。因为,我发现这里好冷清。 这里是不是有一个神奇的转折? 菁菁终是叹了一口气:“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如果逃难的时候,只有我和你。” 我指着那个陌生人:“那他是谁?” “成元。”菁菁回答。 这个人就是成元。 “他姓什么?”我继续问道。 “姓尤。”菁菁回答。 尤?阿尤?阿六,这听着好像啊。 我几乎是跳起来去掐菁菁的脖子。 菁菁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朝旁边跳了过去。 我嘿嘿地笑着:“你不是菁菁。” 菁菁歪着头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顿:”你 、不、是、菁、菁!“ 是的,我没有失忆,只是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遇到陌生的人,和你说话,那场景多少都有点失忆的感觉。 ”菁菁“显然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状况,她还在考验我的耐心:”你到底怎么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要是菁菁,你刚才就会一巴掌打过来,而不是问我怎么了。你要是菁菁,你会在看到我醒来的第一时间直接冷言冷语,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会打我一顿的。“ 这个显然是别人不明白的。 爱之深恨之切。如果我看见菁菁他们我一定会一刀砍过去的。 还有那个成元,年号成元,尤成元,这个是我和莫鱼开玩笑随手在簿子上写的名字。 真的,没有这么个人。估摸着那些人也没见过这个人,觉得假扮起来简单,就拿来用了。 ”菁菁!“我用力的吼着。 ”他们不在这。“女人仿佛在安慰我。 可是他们错了,我就是要确定他们在不在我周围。 我呵呵地笑着,站起来。 献城,说的也没错,祭献之城。一个字看你怎么解释了。 我曾经就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防线。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神说要有光。 我看见一道亮光在我和女人中间炸开。 □□,古旧的□□。 没有五百年那么长,如果区区五百年一轮回,哪怕一万年也才20次,我又怎么会如此疯癫。 于是,我给自己安排了一个计划表。 挖坑,埋钱、挖山洞、埋矿石、埋□□、挖坑、埋钱、挖山洞、埋矿石、埋□□…… 这个计划表很实用。实施起来也不是特别难,一次只要做一件就够了。刚好上一次我的计划表是埋□□。 如果,我现在还在献城,短短几天,我不明白,都城怎么会又变成了齐城。我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天边翻滚的云,阴郁的天色,狂风吹得旌旗烈烈。 可这里却又真得是献城,我看着自己的手指,那指甲面上有褐色的血丝,指甲缝似乎还嵌着土。 我看着那血丝,交错纠结,仿佛是一个字。几乎是在咆哮着,我从城门楼上冲了下去。 那是一个伤字。 慧极必伤,多情自伤。 我和它撞了一个满怀。 它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女人。 她双臂紧紧得抱住我的腰,挤压着我的肺。 我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的。 不同以往的血腥气,而是有些腐烂地味道,有什么在我嘴边蠕动。 呜哇,我吐了一口黑水。 一只虫子在黑色的液体里扭动。 她几乎是贴近我的脸:“你还记得吗?” 我喉头发烫,扶着她的肩膀,干呕起来。 那张脸,我怎么会不记得? 那就是我,就是我的脸。 它布满伤痕,额角还有肥虫在扭动。 我惊叫着推开她,自己跌坐在地上,开始哭。 我发现,我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