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尴尬。”灼华婉转措词:“便是先有了煴华,才、才成的亲。祖父和祖母便是不肯也不行了。”
李郯“呵”了一声,满目了然,心道:难怪养出那种不要脸面的女儿来。
不想再谈论那莫名其妙的一家子,灼华转了话题道:“昨日可有闹洞房?”
李郯挥了挥手道:“没,我倒是想闹呢!六哥说我没个女儿家的矜持,就把我拖走了。他定是怕我到时候也去闹他的妻子。阿韵如今可把你那五姐恨上了,成亲的大好日子搞那么一出,真是这辈子难忘了。”
她们两个小时候一同在延庆殿胡闹玩耍,虽多年不见到底小时候的情意还在,也是性格使然,不管今生前世,重逢之后便也没什么陌生感,灼华想起来,上一世里的洞房确实叫这个豪爽的姑娘闹的不轻,失笑的摇了摇头,慢条斯理道:“找个机会还回去不就好了。”
李郯拍拍她的肩,“看不出来啊,你也是个坏家伙!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原来还跟跟小时候一样。”
灼华险些叫她拍飞出去,好容易才坐稳:“怎么会,我很善良的。”
“小东西还跟我装!”李郯嗤她,扔了枚殷红的果子到她手里:“明日阿韵三朝回门,后日也有宫宴,你来不来?”
灼华索性挨了她靠着,把玩着手里的果子,微凉的触感在掌心滚动,映得素白的手有一抹韵致的迷红:“去了又是明枪暗箭,无趣。还不如在家里待着,清静。”
李郯也不勉强她:“好吧,那就腊同去温泉行宫,泡温泉对你身体好。要斋戒七日,没有歌舞,不能射猎,吃斋焚香,若是再没人陪我一起玩,我非要闷死不可!”
灼华叹,哪里都不想去,出去就得受算计,神烦!
望着庭院里一树腊梅金黄灿灿,也不知下一回,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最近几月西边几番闹山匪,劫官道、杀百姓、抢商户,闹的民不聊生,皇帝震怒,十一月二十二日,左都督洪文亮被封为钦差,代天巡狩察查晋金徽三省军政之事。
十二月初一,秦王府来了一顶玫红色四人轿,把沈炽华抬了过去。
没有问名、采纳、下聘,也没有宴请宾客,一顶粉红平顶的小轿从秦王府的侧门抬了进去。
名分,庶妃。
听说冯氏得知消息,气的当场撅了过去。
当年大女儿的婚事,她使了点手腕便嫁进了侯府做嫡房的太太,她原想着故技重施,帮着小女儿再攀一门豪门亲事,如今却是做了没名没分的妾。醒来以后,生生砸烂了一屋子的陈设,想偷跑出去,却被拦了回来,站在别院门口破口大骂老太太和灼华整整一个时辰。
灼华知道后不过淡淡一笑,骂便骂呗,丢人的又不会是她。
老太太听到回报,不咸不淡一句:送去庄子,禁足加一年。
然后当天冯氏就被捂了嘴送去了乡下的庄子,庄里头都是做农活的,便是一般仆妇都能一把拎起冯氏,想跑,更是不可能了。
至于沈炽华,抬进去当日秦王进了她的屋子,待了一整晚,然后沈炽华整整三日没能出了屋子。
外头都在传沈庶妃很得宠。
而据李彧的眼线回报却是另一个说辞,当天秦王确实是待了一整晚,不过不是宠爱她,而是狠狠打了她一顿,而且专挑看不见的地方打,旁人自然想不到秦王竟是这般“宠爱”她的。
没办法,吃了暗亏,总要有人给秦王出出气的么!
府里没了冯氏母女劫匪勾调,立时清静了许多。
灼华每日练练剑、练练鞭子,抄抄经书,跟着老先生认认草药、学一些简单的医理,日子过得平静。
十二月初二,兀良哈一万铁骑并两万虎北营将士突袭草原别部,别部彻底被灭。
十二月初四,从晋东传来消息,钦差队伍遇上山匪截杀,洪大人与一佥事大人于混乱中失踪了!
腊月初六的时候,宫里来了信儿,皇帝要带着皇室宗亲一同去行宫斋戒祭天,叫了灼华一同去。
老太太原是不肯的,臣子太过得宠风头过盛实在不是好事。多少双眼睛盯着瞧着,使着绊子,就想着看她们的笑话。秦王不肯罢休,静王又小动作不断各种挑拨,此番去行宫斋戒,怕是又有陷阱等着她去钻。都是皇室宗亲,多少人是暗里靠了秦王静王的,真若出事,谁能帮着她!
可前前后后的,又是淑妃递话又是公主请人,后来连皇帝都来了口谕,老太太再是不肯也不行了。
灼华伏在老太太怀里,耳上水滴状的耳坠轻轻贴在面上,温润和泽,笑盈盈的安抚着老人家的担忧:“祖母放心,这不是还有娘娘和殿下么!三公主和沐王妃也都去,怎么会没人帮着我呢?”
腕上的翡翠镯子色泽如深海幽蓝,本是最能安定人心的颜色了,此刻却先惊忧了老太太自己的神思,又气又担忧:“祭天是皇室中人的事,陛下非把你喊去做什么,没得被人背后闲话。上回秦王算计你没成,还让他抬了炽华进门,他如今更是把你当做眼中钉了。去了行宫,还不得由着他算计你!”
“我便一直呆在娘娘身边,秦王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娘娘动手吧?”烟雾色的窗纱外枝影婆娑,望的久了,好似人也成了深冬树梢上的一叶,灼华叹道,“他既将我视作眼中钉,迟早还会再动手,总不能孙女这辈子都不出门了呀!”
老太太面色一沉,瞧着灼华是满目化不去的慈爱和担忧:“宫里的不是人精,是妖怪,为了权利位份,没有什么是她们做不出来的。不论先帝、圣祖、高祖,便是今上,在算计中死去的孩子还少么?冷宫里疯了的娘娘都算不过来了。”
她如何不知道,宫里的日子光华璀璨,可也暗无天日,每日里睁眼就是算计,闭眼就是噩梦,手段狠才能活,若是输了,一卷破席乱葬岗上了此一生,灼华垂了垂眸,旋即扬了抹笃定而稳重的笑意:“祖母放心罢,我是您带出来的,怎会给您和沈家丢人。即便不能光宗耀祖,也断不会给门楣抹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