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会办事处一间会议室,上海滩有名有势的人物齐聚。会长、副会长等几位借病缺席,由秘书代表出席。
事发在租界,涉案人员与国民政府有瓜葛,洋人警长、华人探长来坐镇查案,还有一众喽啰。面对庶民,他们高高在上,在此,却真成了端茶送水的喽啰。
到吴祖清这儿,冯会长秘书作陪同,轻易地结束了问话。
走廊上,吴祖清向秘书表示感谢。秘书拱手道:“吴先生客气,会长嘱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昨天的事,有劳你费心了。”
“我没做什么,如若早些定能阻拦下来的。”
“哪里的话,你第一时间去追,太太心底是感谢的。不过这事吧,且莫在外面提了。”
吴祖清点头,“听闻调动了军队在各个火车经停站盘查,能否找到四小姐?”
秘书看左右无人,低声道:“你在火车站的路上被拦下的,应当晓得昨日火车站发生的事非同小可——”再小声些,“政府捉赤-党分子。”
秘书止住话头,看着吴祖清,似在说,明白了吧?
吴祖清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神情,道:“那高松文教授的事情确于此有干系?”
“这件事,留待风波过了自会请吴先生一同来商议的。”
“如此,我还要处理车子的事情,先告辞了。”
“慢走。”
借冯四小姐私奔一事,吴祖清与什么党派、阴谋划清界限。知晓他真实身份的,目前只有在苏州河接头的那位“船夫”。57号化名众多,行踪神秘,利利商行的吴先生仅是其中冰山一角。
为了保证这一身份的安全,“船夫”与他单线联系。其他的同事大约知道上海有位“先遣员”,但不知道那就是57号,亦无从了解更多。
他们各司其职,迅速在上海建立起一支新的情报网络。明里,他们利用冯会长找寻爱女,笼络警察与帮会;暗地,由中央直接调动当地驻军。
继司机后,沈忠全等人在火车经停站落网。他们大多吞了药物,在拷问过程中去世。仅一位男青年在得知同伴供出秘密后(谎言),不堪折磨,吐露了整个名单。据这份名单,还有一位女青年逃离在外。
*
至此,一切变得清晰。
起初,夏令配克大戏院一案,实际是沈忠全等人计划与卧底在商会中的同党(即高教授儿子)接头。临时接到新的人员(即吴祖清)调派到上海的消息,他们只得放弃那位同党,以“黑账泄露”之名,假借帮派之手导演了一出戏。
接着,沈忠全令吴祖清如困笼的麻雀,发动刺杀。奈何吴祖清并非沈忠全以为的小角色,一次次逃脱。沈忠全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故意制造吉风书屋走水案,抹去组织的痕迹,准备撤离上海。
吴祖清消失——心理战,即使吴祖清没得到总局的支援,也能令沈忠全他们产生许多怀疑。怀疑一旦生根,笃定的信念就会逐渐瓦解。沈忠全开始认为吴祖清是一个大麻烦,放他生则后患无穷,于是留下司机来处理。
最终,酒会当日,闹剧横生。沈忠全依靠的帮派为他们安全撤离布防。同时,政府各部门接到中央指示为抓捕行动布防。吴祖清利用司机这一漏洞,翻盘反击。
从结果来看,掩盖这一真相,只需要一件小小意外。显然,高教授闯入酒会,是预先计划好的“小小意外”,冯四小姐私奔才是谁人都没料到的意外。
吴祖清预感,这一系列的事情了结,往后还有更深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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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记这边,送走麻烦,又来麻烦。
巡捕问话的结果传到冯公馆,冯公馆的电话打来张记,管家客气地请女师傅小郁去一趟。张裁缝问询何事,管家提到了莲生师傅。无需多听,张裁缝晓得大事不好了。
师徒二人沉默着来到冯公馆。因冯四小姐私奔一事,冯会长气倒病榻。冯公馆谢绝访客探望,四下安静。
张裁缝被留在客厅,蒲郁被女佣领进房间。冯太太还是念昔日情分的,不想抹了老师傅的面子。
不消片刻,蒲郁从楼梯走下来,怀里多了一堆被撕成破烂的衣服。她头垂得更低,生怕被人察觉似的。可脸上那道红印子,却怎么也盖不住。
“啊呀!”张裁缝看到蒲郁的模样,立马迎上去。不止脸上有印子,她身上也有,好几处衣料都滑丝了,一看就是衣架打的。
蒲郁无颜面对师父,呢喃说:“不管我怎么求都没用,冯太太打定主意恨上我了,以后都不做张记的生意了……”
“嗳,你!没事的,师父去讲!”张裁缝提长褂一角,急匆匆走上楼。
冯太太站在回廊转角,忽见张裁缝的身影,恨恨道:“不是让你们走了么?你这是作甚!”
张裁缝一个劲儿地致歉,可这更戳中冯太太的痛处。冯太太心急了,下狠劲儿推搡了张裁缝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