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媚骨
庄子苑中的外阁间里老夫人正一脸阴沉看着楚洛。
一个建安侯府的女儿,彻夜未回,若是传到外面去恐怕整个建安侯府未出阁的姑娘名声都毁了!
楚洛已在外阁间内跪了个多时辰,老夫人才从内屋出来。
外阁间内除了老夫人世子夫人,楚洛再有便是老夫人跟前伺候管事妈妈郭妈妈,和诗华祀琪两个一等丫鬟。
老夫人本就不怎么喜欢楚洛当下这种不喜就全然写在脸上。
楚洛跪在外阁间屋中即便见她衣衫完好,云鬓规整,脸上也无异样颜色,刚才的侍卫也说了,是在林间寻到的她,和那匹叫轻尘的马在一处,除此之外没有旁人老夫人心中还是窝火混着不悦在。
“郭妈妈。”老夫人唤了一声。
郭妈妈会意上前扶起楚洛领了诗华和祀琪两个丫鬟一并去了内屋中。
老夫人跟前,世子夫人没有作声。
外阁间和内屋就隔了一道帘栊郭妈妈领着几人进去不久便有窸窸窣窣衣裳退去的声音传来。
世子夫人低下头心中隐隐不是滋味。
内屋里,楚洛咬紧下唇,眼中氤氲,却不敢出声。
虽然回来的路上便已经知晓会如此,但在诗华和祀琪略带凉意的指尖,依次解下她身上所有衣裳的时候,楚洛还是忍不住眼底泛红。
似一件物品,被人仔细打量着是否完整,还会握住她的手抬起,连最后一分遮羞都没有。
楚洛鼻尖微红,明明错的人不是她。
但她不得不被自己的祖母审视,是不是家中的耻辱……
无论她之前在祖母面前,多低调规矩,但经过这次,她在祖母心中已经彻底成了不喜之人。
她日后的亲事,更容不得二哥替她做主……
“好了,不必看了。”郭妈妈不忍,将衣裳披在她身上。
她身上光洁无痕,也没有旁的痕迹,不必再看到最后。
郭妈妈朝诗华和祀琪使了使眼色,两人便跟着郭妈妈一道出了外阁间去给老夫人复命。
内屋里,楚洛伸手捂紧衣裳,噤在眼眶中的眼泪再忍不住,簌簌落下。
外阁间内,郭妈妈朝老夫人福了福身,“六小姐是完璧之身。”
老夫人拢紧的眉头,似是稍许舒了一丝。
仿佛不幸中的万幸,却也实在欢喜不起来,老夫人凌目看向诗华和祀琪两人,“出去吧,今日的事,我日后若是听到半个字的风声,就打发人牙子将你们卖到下作地方去。”
诗华和祀琪连忙跪下应不敢,郭妈妈才领了她二人一道出了外阁间。
等郭妈妈三人出了外阁间,外阁间中便忽然安静下来。
屋内,楚洛的哭声隐隐传来,应是不敢哭出声,却实在忍不住哭出声,只敢啜泣……
世子夫人目光瞥向老夫人,这一刻,眼中说不清的厌恶。
一个十五六岁,娇滴滴的姑娘,放在穿越之前,哪个不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的明珠?
一人流落在林间,没被野兽将骨头都啃得不剩,还平安寻回来了,这一家人应当恨不得烧香拜佛。但在建安侯府中,一个做祖母的,连问都没问一句可有吓倒,可有受伤。进了屋中,便让人在她跟前跪下,关心的只是她人还是否清白,是不是撒了谎,会不会连累府中旁的姑娘名声?
这一刻,世子夫人心中的天平是失衡的。
越发觉得,这看似风光的侯门府邸,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却不过是个冷漠的牢笼。
世子夫人噤声垂眸。
稍许,楚洛撩起帘栊,重新穿戴整理了从内屋中出来。
红着眼,低头没有看老夫人和世子夫人。
“你跪下!”老夫人语气里都是厌恶,“你好好同我说说,你怎么撇下星哥儿,一个人骑马跑到山林里去?”
楚洛眸间明显错愕,她撇下星哥儿,一人骑马跑到山林里?
世子夫人眉头也微微拢了拢,诧异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却似强压着一腔怒意,沉声道,“你好好给我讲清楚,你这么处心积虑,还带着星哥儿做幌子,是想去私会什么人!不然,我就让郭妈妈留在庄子里看着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什么时候从庄子上回来!若是想不清楚,你就留在别回来了!别给我们丢人!”
楚洛微怔,也不顾得一双泪眼,惊讶看向老夫人。
什么叫她处心积虑,私会旁人!
老夫人见她一脸佯装懵懂无知的模样,心中更是来气,“我们建安侯府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做都做了,还怕旁人不知晓吗?”
楚洛跪直了身子,眼泪忽得就落下来,“祖母,我没有!”
楚洛惯来在府中都是最低调规矩,也是脾气最好的一个,忽然这么跪直了,斩钉截铁打断她,老夫人愣住。
“好!好得很!那你给我说说,昨日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怄气道,“难不成是旁人都合起来诬赖你楚洛一人?”
世子夫人也未料到事情发生到这幅模样,如今老夫人在气头上,楚洛是如何说,老夫人都听不进去的。
这事世子夫人本不当参与,当眼见楚洛这幅模样,世子夫人隐在袖间的手攥紧,忽然开口道,“老祖宗,这中间可是有什么误会?早前没听老祖宗提起?”
世子夫人知晓楚洛不会撒谎,也不会做这些事情。
老夫人也说她是府中低调规矩的一个,又说旁人怎么会合起来诬赖楚洛,那说明有人在老夫人跟前嚼过舌根子。若是都不清楚老夫人听到些什么,怎么说楚洛都会吃亏。
老夫人转眸看向世子夫人,眸间似是带了几分告诫。
世子夫人心中微叹,知晓老夫人是不满她插声,明显替楚洛说话。
老夫人告诫的目光下,世子夫人不好再开口,只得噤声。
由得世子夫人这么戳穿,老夫人所幸也不再隐瞒下去了,开门见山道,“是不是你约谭孝在路上私会,想着诱他同你做些好事,求他娶你做正妻!你不想做谭源的贵妾,便承诺谭孝,只要他肯娶你做正妻,他日后在外面有多少相好的,你都不会管!”
楚洛全然被老夫人口中说出的话惊呆。
世子夫人也愣住。
老夫人气得脸色发紫,“你就这么想做谭孝正室,为了引诱谭孝连这种手段都拿得出来,倒是对得起你这张脸!”
“祖母,我没有!”楚洛笃定,少有的不卑不亢,“楚洛也是建安侯府的女儿,从小受过侯府的教养,不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是……”
楚洛话到嘴边,却忽然噤声。
她忽然会意,这是谭孝下好的套。世子夫人和祖母都在,她若如实说出是谭孝想欺凌她,她还用簪子扎伤过谭孝,所以才骑轻尘误跑到山林里去,等老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查谭孝的伤口,是会相信她是清白的,但也等同于坐实了谭孝这桩丑事。
谭孝是侯夫人的亲生儿子,是侯府嫡子,若真是出了这桩丑事,老夫人的和侯夫人也只会为了维护两家体面,将她嫁给谭孝,或是让她做谭孝的妾氏,堵住旁人的嘴,不让此事在往后继续发酵,影响建安侯府和东昌侯府两家的关系。
她若是说出实情,昨日的拼命逃跑就根本没有了意义。
无论她说什么,承不承认,解不解释,都在谭孝的算计当中。无论怎么样,谭孝顶多挨上几耳光,几声斥责,几鞭子,不会再吃旁的亏,但她的一生就毁在谭孝身上……
楚洛双眸噙泪,咬紧下唇,没有吱声。
“说啊,怎么不说了!”老夫人气得拍了桌子。
楚洛掌心死死攥紧,心中不甘,哽咽道,“昨日……是轻尘忽然受惊,饲马小厮没拦住,我才被轻尘载着跑了一路,一直跑到山林里。我没有约过谭孝私会!谭孝又不是什么好人,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嫁他!要同他私会!为了把自己送进泥潭吗?”
“你!”老夫人气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