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玩了!妈妈——”
那声音极小,但由于商场新翻修,又空荡荡的,声音便从楼顶处传了下来,十分清晰地让二楼所有人都听到了。
“嘶……还有小孩?”
也许是新传送来的吧。
这事见怪不怪,众人们倒没觉得怎么样,反倒是马秀笙听到后,尖叫了起来。
“旭旭!是我家旭旭!!!”她蹬蹬蹬地往二楼跑,跑到一半,摸了摸脖子上那一圈致命的勒痕,又不敢轻举妄动,回头对着他们说,“你们救救我儿子,他就在上面,帮我把他就下来,要多少钱都可以!”
“钱?”老砍拨弄着手上的足金扳指,笑着说,“现在的钱算个屁,枪、炸-药这些估计你也没有,就算卖弄姿色,老子也看不上你这棵老葱。你倒是可以跟这小帅哥哭一哭,看人家会不会心软。”
说完,在马秀笙怨毒的视线下,老砍转身往上走去:“走了,还磨蹭什么,等着挂腊肉啊?”
目标已定,老砍一声令下,象谷的会员们慢慢朝楼上走去。
颜格什么都没说,落后了一步,不一会儿,马秀笙从后面追上来。
“小伙子。”马秀笙实在没办法相信老砍,只能降低了一个档次,追上颜格道,“这楼上有我叔叔的保险柜,是有枪的。你帮我找儿子,我、我可以把枪给你。”
意外收获。
颜格脸上不为所动,道:“帮你不是义务,扯谎骗人就不必了。”
枪械在国内有多难搞,老百姓们都知道。
“我没骗你!”马秀笙急了,声音又低下来,“是真的枪,能杀人的那种。整个慈陵道上的都归我叔叔管,专门替人讨账、逼拆迁户,没把枪怎么镇住场子?我知道在哪儿,你带我去就,我一定把枪给你。”
老瓷街的老房子,顾家一年总要被那么几波劝拆迁的侵扰,这两年更是变本加厉。所以颜格当时听前姑父罗建坤可能开始混道上的时候,本能地就想弄死他,免得让他再打扰到本就身体不好的姥姥。
……原来跟你有关。
颜格适当地表现出些许感兴趣的样子:“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马家在民国的时候就是慈陵有头有脸的门户,骗你一年轻人做什么?”
“那好吧,不过你不能跟老砍说。还有,我要先拿到枪。”颜格见她犹豫,又补充道,“拿到枪以后,我会护送你们渡过今晚的猎场。”
马秀笙唯恐他变卦,疑道:“我怎么相信你?”
“我慈陵顾家在民国也是有头有脸的门庭,骗你一阿姨做什么?”颜格说完,扭头便离开了。
阿姨?你喊谁阿姨?!
马秀笙刚想发作,忽然反应过来,嘴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慈陵顾家……难道是老瓷街的顾家?”
老瓷街顾府,民国时有个外号叫“北瓷第一家”,听家里的老长辈们说,慈陵之所以富庶,就是顾家当时以一家之力,兴起了瓷器水路运输,盘活了整个慈陵。
顾家最鼎盛的时候,他们马家连站在门槛外送礼的资格都没有。
马秀笙也只是略略一晃神,又不由得嘲讽地想:北瓷第一家又怎么样,名噪一时的‘十二伶人戏’又怎么样,还不是战乱过后就败落了,现在是谁有钱谁才是真正的豪门。
她这么想着,上等人的自信又捡回来一点,忙不迭地追着颜格去了三楼。
……
慈陵汀东区。
整个西区到东区的交界处,仿佛遭受过地震一般,几栋大楼无缘无故塌陷了一半,本来宽阔平整的马路也从中间裂开,数不清的活偶摔落在地陷下的下水道里。
它们没有挣扎,即便污秽的地下水逐渐腐蚀它们的双眼,也仍是不自觉地随着小提琴流淌出来的弦乐而起舞,沙哑的、无机质的歌声和着旋律缓缓响彻长街……
“……第二位乐师来自北方,
沙海里寻水梦中拾荒。
情妇的肠子震碎门窗,
疯子的笑话无人回想。”
歌声空灵地回荡,仿佛整个街区所有的声音都被他抓在手里谱成了音符。
就在这一片充斥着墓土与破败味道的夜雾里,不期然地响起了一串不和谐的声调。
咔嗒、咔嗒。
像是某种昂贵金属包嵌的手杖无节奏地轻点着水泥地面的声音,演奏家的双眼在手中琴弓起伏间,视线穿过缭绕在建筑物间的黑雾,落在一道周身环飞着黑色乌鸦的身影上。
“他”大约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么高,四肢清瘦,步调轻缓。他并没有受到小提琴演奏的怪异影响,拄着手杖,一步一步走到路灯的光线下。暗黄的光勾勒出一身繁复而精美的墨绿色礼服,头上歪戴着一顶同样色彩、镶嵌着褪色花朵的小礼帽,礼帽上的缎带轻扫着微卷但仍有光泽的黑发,下面是一张被面具遮去了一半的苍白面容。
他从光亮处离开,再次走入第二个光亮处,途中好似为午夜的演奏家所吸引,扶着礼帽,转动脖颈,看向街道对面的演奏家。
乌鸦从他的肩头上振翅飞起,落在一旁的路灯上。然后,他睁开了没有被面具掩盖的右眼——红色的、宛如流动的鲜血一样的右眼,映出了黎鸦的身影。
“……现在是夜晚9:05。”黎鸦衣兜里的白纸传出谨慎而畏惧的低语,“往汀西区的路线已经规划好,你有五分钟的时间尝试杀死他,如果失败,马上逃出钟楼三公里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