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啪!”“哗啦”
消防斧高高扬起,毫不犹豫地砍下旋转木马的头颅后,颜格从一地塑料木屑里走出来,设法将马秀笙的尸体从旋转木马上轻轻摘了下来,和李谅死不瞑目的身体放在一起,捡起那支约定好的枪收好,双手合十默哀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吓傻了的小男孩,那孩子呆呆地看着马秀笙的尸体一动不动。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贪吃蛇围着他,好似想给他一个抱抱,但却被他一把扇开。
“你滚啊!都是你!都是你害的!妈妈也是你带到这里的!!!”小男孩的尖叫声混合着眼泪,撕咬着那条贪吃蛇,还拿起一边的塑料片狠狠地扎进活偶的绒毛外皮。
有着青色眼睛的贪吃蛇痛苦地翻滚了一阵,被划得体表棉花外露,看上去仿佛真的有痛觉一样。
“对不起,小朋友,我没有赶上。”颜格走过去分开那小孩,也被他啪地一巴掌打掉了手。
那小男孩看到颜格外套下面的警服后,用力抹了抹眼睛,竟有些不符合年纪的狠相:“你是警察?真没用!”
颜格的手悬在空中,过了一会儿,慢慢放下来。
非亲非故,其实并轮不到颜格来自责什么,但心里好像有个影子抓住了那么一点“惭愧”的心情,牢牢握紧,生根发芽。
“如果我再想得周密一点,或许这些人就不会死。”
“……要是他们还有脉搏,能救到就好了。”
有什么办法呢?他并不能起死回生。
颜格脑子里最后一句话久久没有消失,他盯着地上的尸体,忽然心里的影子无声无息地递给了他一个想法如果老砍没有死绝的话,这时候补上一刀,他就能拿到两个技能,包括那匠人的血肉熔为城墙的神奇治疗能力。
他不由得伸手去摸了摸老砍的脉搏,或许是刚死的缘故,老砍的动脉还在细微地跳动,看起来还没有彻底脑死亡的样子。
连马秀笙的尸体都还没彻底凉掉,流血致死后不一定大脑就停止活动了,万一有奇迹呢?毕竟这是一个疯狂的城市。
下手赌一把?
别人不敢说,嗑药、谋杀,样样不落,老砍一定是该死的那一类人,不是吗?
颜格眯起微微发红的眼睛,拔出了军刺对准老砍的喉咙,猛地往下一刺
嗒。
一只血红色的高跟舞鞋在颜格足尖前十厘米处停了下来,一根旋身扎下来的军刺狠狠穿过鞋身,将其钉在地上。
“果然是有特殊的活偶跟了进来。”
颜格双眼冷凝,好似刚才莫名的癫狂是个幻觉,张口道
“我想,你大概是有能放大一切欲望的能力。”
“从进来这座大楼开始,我们所有人的“欲望”就在被潜移默化地影响、扩大,直至任何念头都会转眼极端化。”
“我一开始只有顺手帮助他人的基本同理心,受到影响后,为了救人甚至能赌上我本来不想出的代价。”
“老砍一开始只想从活偶身上获取技能,被影响后开始想杀人,再后面就完全不顾后果,这不符合他老奸巨猾的性格。”
“李谅杀了老砍后,他受到的影响更深,寻常的饥饿都会进化到饥不择食想吃人若的地步,可见杀人是这种影响的催化剂。”
只要杀死同类,就再也不能以人类的身份从活偶身上获取技能。
黎好坏的废话颜格已经忘记了,唯独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在这座城市,杀人一定会付出某种代价,不止是不能获取技能那么简单。
老砍奉行丛林法则,认为活下来的只有野兽,但他不知道,他也因此得到了野兽的凝视。
“你没办法引起我的贪婪,就转而利用我想救人的念头,引导我杀死老砍,而一旦我这么做了,事实上我就还是杀了人,丧失了文明世界对规则与法度的惯性认知,也许这对你寄生在我身上提供了不小的帮助,但”
可能连活偶都没有想到,颜格天生的精神问题可以让他随时随地放空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欲望。
地下室一关,心静如佛。
经过上一次波克兰先生的猎场,颜格知道有些活偶是有“思想”的,说出自己的推论,是试图用言语与这只红鞋子取得沟通,好获取一些情报。
只是他好像忽略了什么……是什么呢?
那只高跟鞋并没有对颜格的言语试探有什么反应,被军刺钉穿后,血晶一样半透明的鞋身随着颜格的话语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晶莹而透明,就像是灰姑娘的水晶鞋一样。
但浸染鞋身的血红色并没有消失,而是沉淀在地上,过了片刻,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传了出来,接着,从鞋底开始,它就像是打翻了的陈年红酒一样,大量的血液以一种违反常理的量向四周流淌。
“这是……”
颜格骤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午夜巡游,那铺满了街道的巨大血浆地毯。
他果断放弃了军刺,一把捞起已经哭得双眼发直的小男孩,三两步爬上了旋转木马的顶棚。
这血腥味并不刺鼻,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颜格很明显地嗅到了一股“新鲜”的味道,简直像是刚从血管里放出来的一样。
中间也就十来秒的时间,红鞋子下的血浆已经流满了数十平方,并且仿佛有生命一样,沿着李谅和老砍的尸体,像是上好的丝绸一样将他们包裹了起来,却唯独避开了马秀笙。
它在做什么?
针对的是男人?不,不是针对男人……
李谅和老砍有乐章,马秀笙没有,这只鞋子……在吃他们身上的乐章。
这只红鞋子活偶的存在,绝不是这个猎场该有的水平!它是从外面来的!
悟清这一点后,颜格只觉得体温都降低了下来,转头就去找自己留好的退路,一步踩出,却突然感到右脚一凉。
光滑且合脚的红鞋子,像是不知不觉粘上来的水蛭一样,轻飘飘地套在了他的脚上。
世界上,所有的鞋!都有两只!
颜格脑子里混乱了起来,好像有一个女鬼趴在地下室外面梆梆地敲着他的心门,他就在门后疯狂地抵御着来自红鞋子的精神侵蚀。
但他的理性还在绝对的安全区里。
颜格把小男孩和围着他的贪吃蛇放在安全的地方,抬起脚想把袜子连同红鞋子一起扯下来,然而随着他加大力气,“刺啦”一声过后,只有袜子被扯碎了下来。
红鞋子依然服服帖帖地粘在他脚底。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应该会挺想要的。”毕竟这鞋冰冰凉凉的脚感太舒服了,看起来即便每天走个两万步都不会磨脚。
颜格不想让红鞋子抓到自己的欲想,一边苦中作乐地分散自己的焦虑,一边抄起了斧头,正比划着实在不行就考虑砍掉这只脚时,下面地板上的血浆有了异动。
它好像有所察觉颜格的行动,血浆先从老砍身上褪了下去,重新回到了水晶鞋上,将其染成律师稍浅一些的红色,随后迈着优雅的步子,嗒、嗒地朝颜格在的方向移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