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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赌坊已经被上京卫重重包围了,白维扬和岳知否这一个夜里只能藏身在赌坊之中。已是半夜时候,外面飘起了雪,窗子虽然紧紧关着,无孔不入的寒风还是钻了进来。岳知否站在窗边,她倚在窗框上,远远地看着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白维扬。    韩退寻忌惮着岳知否,不得不同意了他们俩的要求。白维扬倒是一点也不客气,见韩退寻妥协了,他立即要了一间上好的厢房,点了一桌好酒菜,还在韩退寻那里要来了两套新的衣服。他如今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那身新衣服便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衣服的最上面,搁着他的折扇。    岳知否看着现在熟睡的白维扬,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他五年前的样子。    她其实才见过白维扬寥寥几次。    可他那漠不关心毫不在乎的神情,她一辈子也忘不掉。    风从窗边吹了进来,她浑身的骨头都疼起来。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北风呼啸,那一年正月留下来的旧伤就会隐隐作痛。这年复一年如期而至的痛楚,一次次阻碍她忘却当时的事。    她在酒肆里的时候,还想,这么久了,她已经把当时的事情放下了。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白维扬活着,现在等到白维扬就在身边了,她便没那么大度了。看着他,她忽然想,自己就是孤军奋战,也比重新遇上他好。她巴不得他一辈子不要再出现在她的眼前。    熟睡着的白维扬丝毫不察觉他正被她看着,他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搁在床边的佩剑就被他扫了下来,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岳知否走到床边,将剑捡起来,重新放在他的身旁。白维扬这才醒过来,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的岳知否。窗子被肆虐的北风吹得哐当哐当响,他望了岳知否一眼。为了方便行动,她不会穿太厚的衣服。她这一身单薄的黑衣,看起来不像是这个季节该有的穿着。白维扬躺在床上,指了指房间那边的一个架子,道:“你没有要斗篷?我的斗篷在那边,你拿去先穿着吧。”    岳知否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回答:“有劳公子费心,不必了。”说着,徐徐走开。    白维扬在后面说:“别去窗子旁边站着了,吹了冷风骨头会疼。”    岳知否听了这话,心里觉得好笑。他自然知道她身上有这样的毛病,他当时就看着上京卫们在巷子里几乎把自己活活打死。她应了一声:“好。”停了步,乖乖地在桌子旁边坐下,却再也不看他。    白维扬面对这样一个她,什么关心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果然天底下文人和女人的话都是不能相信的。她口口声声说着没恨他,却宁愿冷,宁愿身上的旧伤疼,都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他叹了口气,再也睡不进去了。他起身披上外衣,也走到桌旁,给自己斟了杯水喝。他给她也斟了一杯,她道了谢,接过,抿了抿,就把杯子放下了。    背后的窗子忽然砰地一声破开,窗外的狂风席卷而来,房间里的布帘和帐子都飘飞起来。烛火被风吹灭了,黑暗之中,几个上京卫从窗外闪了进来。岳知否立即抽出放在桌上的马刀,阻挡他们进入屋内。    窗子破开之后,木屑和尘土都被风扬起来了。岳知否被这风吹得睁不开眼,她只凭感觉,横刀去挡闯进来的人。只听到风声忽然尖锐了起来,她知道是长刀挟风而来的声响,她忙持着马刀,在面前一横,果然挡开一把长刀。    闯进来的上京卫不止一个,她刚挡开一把长刀,另外一把长刀又砍到面前。她急忙要睁开眼,被风吹进来的沙砾却刺得她双眼刺痛,怎么也睁不开,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忙乱地抵挡,边挡边退。隐约感觉到白维扬还站在旁边,她以为白维扬又想刚才在酒肆里的时候一样,不自量力想要加入战斗。她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有些不耐烦地说道:“退开!”白维扬果然走开了。    她感觉到有人跑到她的背后去了,但她正被面前两个上京卫缠住,脱不开身去挡开后面的人。正在这时,白维扬又回来了,没等岳知否再一次叫他走开,她已经听到了剑出鞘的声音。白维扬一剑往企图从她身后偷袭的人身上刺去,那人身上中了一剑,还不至于倒下,他把剑向前一刺,便向白维扬刺来。白维扬侧身一闪,躲开剑尖,同时望准对方的喉咙,将佩剑一拖,剑尖准确地割断那人的喉咙,顿时,鲜血飞溅,温热的血液溅在了岳知否的脖子上。    岳知否看不见白维扬杀人的过程,缠着她的两个人却看见了。白维扬手里拿的不过是一把装饰用的文剑,又细又脆,他能一剑把人喉咙割断,可见他武功不比岳知否低多少。他们本来就打算趁着这狂风大作的时候偷袭,一举将岳知否杀掉。现在看看阵势,他们剩下两个人,对面的岳知否和白维扬,都不是好对付的。他们见势不妙,转身就要逃走。    白维扬却冲上前,伸手抓住一个上京卫的衣领,将他拖了回来。此时的风势已经减弱了,岳知否勉强睁开了眼,她看着白维扬将一个上京卫拖到自己身边,接着,手拿文剑,从前到后一剑贯穿了上京卫的脖子。上京卫顿时就没了气息,白维扬将剑□□,把僵硬地立在那里的上京卫推了下楼。    剩下那个上京卫已经爬上了窗台,准备着跳下去了。岳知否明白了白维扬刚才是在杀人灭口,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有武功。她立即上前,一刀刺入上京卫的后心。上京卫挣扎着要逃,她一手抓着他的肩膀,一手转着手中的刀柄,鲜血顺着刀刃汩汩而下。感觉到上京卫挣扎的力度松了,岳知否才把刀□□,上前把人推了下楼。    白维扬将带血的文剑塞到岳知否手里,尖叫了一声:“有刺客!”把身上披着的带血的外衣往被窝里一塞,自己也迅速躺下。    韩退寻带着早就预备在房间附近的侍卫,已经赶到了门口。听见他们房里的动静,韩退寻就知道,是他的堂弟出手刺杀了。他气急败坏地冲进屋里,首先看见地上被割断了喉咙的上京卫的尸体,抬头一看,岳知否一手拿着马刀,一手拿着文剑,正站在那里,她的旁边,白维扬蜷缩着躲在被子里,脸色惨白。    韩退寻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们俩没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筹码,他可不想到手了的东西又被韩退思给半路截了。    白维扬看见韩退寻来了,强撑着坐了起身。苍白又彷徨,狼狈不堪的他在人前还想维持着一个丞相公子该有的样子。他爬起来,岳知否把带血的文剑和马刀都丢了,她拿了他的斗篷,跑到他床边,扶他起来把衣服披上了。    前一刻话都不愿意和白维扬多讲的岳知否,在韩退寻的眼前,伪装得像是一个忠诚的属下。白维扬被她扶了起来,他看着韩退寻,吓得没了血色的脸上挂上一个笑容。他说:“还真是多谢韩兄了,真不知道原来韩兄如此关心我们的安危,在外面布了这么多护卫。刚才她这样对你,是她太无礼了。”还喝岳知否:“还不道歉!”    岳知否还没开口,白维扬又喝她:“跪下!”    韩退寻看一眼地上的马刀和文剑。文剑不是杀敌用的武器,经不起刚才一番打斗的折腾,文剑的剑尖已经折断了,小半截剑掉在地上,淹没在血泊之中。    他哪里敢让眼前这个转眼间杀了几个人,脸上还没半点表情变化的女人给自己下跪。他打一个哈哈,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家都是盟友,刚才的事情,一壶酒就解决过去了。从今以后,我们可是伙伴,伙伴之间,哪有那么多仇好计较的。”    斜倚在床上的,他的伙伴白维扬,微微笑着,算是同意了他这个说法。    侍立在一旁的,手上还沾着血的,白维扬的伙伴岳知否,微微笑着,也算是同意了他这个说法。    韩退寻也跟着干巴巴地笑。站在身旁那个女人,明眸皓齿,笑起来却让人背脊发凉。韩退寻没敢看她,跟白维扬又客套了几句,他就走了。一群侍卫在门外守候着,以防韩退思再一次派人出来袭击。    岳知否把马刀捡起来,细细地擦干净上面的血。她坐在床边,还皱着眉头眯着眼睛。擦着擦着,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温热的手,隔着帕子,触碰到自己的脖子。她回过头去看,白维扬把手缩开,他看着她,笑道:“你脖子后面都是血,帕子我放这,你自己擦干净吧。”    她把擦干净的马刀收入鞘中,又拿起他的帕子,帕子大概是他随身带着的,还是暖的。她捏着帕子,站了起来,道:“谢谢公子。”自己走到一边去,才去拭擦颈上的血迹。    等她再一次回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卷着被子,翻过身去,舒舒服服地睡了。    她看着他,不禁想,以前她和三头虎厮杀,他就站在后面看,似乎是个极在乎自己性命却不把别人死活放眼里的人。可刚才看他背后有伤,他应当尝试过独自一人闯进韩退思关押密探的地方去,这样的事,又不似一个冷漠自私的人会做的。再转念想,他在酒肆的时候,一副莽撞的样子,可在赌坊楼顶商议着闯进去的时候,又显得如此的心思缜密。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