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收拾一下,继续服务。”表舅冷冷一声,接着冲归翎点头,“小归,你下手轻点。” 归翎费了老大的劲才按捺住自己,步伐稳健地将呆若木鸡的沐白依拎进包厢的洗手间。门一关,沐白依立即瘫在墙上:“造孽啊……” 归翎扯了墙上的毛巾递过去:“赶紧收拾,别拖拉。” 沐白依半边脸上还留着掌印。她恶狠狠推了他一把:“不劳归老师费心!出去伺候你的亲家舅舅吧!” 两人怒目而视。直到外面有人不放心地喊了声:“小归,人没被你弄死吧。” 接着又是一片意会而放肆的笑。归翎忽然有了主意。 “少来,你离我远点儿!”沐白依亦步亦趋退到墙角,纠结地看着步步紧逼的归翎突然开始脱外套,“哎哎哎——” 一个猝不及防,她被归翎推上了马桶盖。 被举起的一瞬,沐白依突然犯怯——归翎好像、似乎、可能是认真的…… 清冽又带着征服欲望的男性气息像豹子一样俯上来。太近了。方才还张牙舞爪的沐白依立即不动了。 她不敢呼吸。虽然内心被小猫尾巴搔着要凑上去好好闻闻。 比刚才那个猥琐油腻男好太多了。 “叫出来。” 妈蛋,声音真好听…… 其实叫.床的声音更好听…… “叫出来。” 再凑就要亲上了……沐白依小鹿乱撞口不择言:“呃……啊——救命啊——!” 归翎及时给她把嘴捂上。外面如期爆发一阵大笑,交谈的音量陡然拉升,几秒后鼓点铿锵的卡拉OK背景乐十分配合地推波助澜。 渐渐的,一门之隔外,不久前还针锋相对的气氛开始变了。 “手!”沐白依假模假样地推了推归翎的小臂——纹丝不动,“我警告你,别真的乱来啊。” 归翎暗自摇头,这女人的脸皮真是捉摸不透。他按住贴在胸口拱来拱去的脑袋:“那你倒是消停会儿啊。” 沐白依当真停了一下。 “做不太到。” 归翎哭笑不得。他强硬地掰起她的脑袋,奇怪,双方都激动到无法自持的时刻,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湿漉漉的。换了皮相的人的特性还是发生了许多转变,他记得从前的江雨扉,即便最柔软之时,也不会有这般柔弱的眼光流露。 他捧起脸颊,吻了吻她小鹿般的眼睛。 “你且忍一忍。”归翎努力控制自己不再向下贴近,只与她贴面耳语,“场合不对。” 话音刚落,腰腹突然被人夹紧。归翎的小臂顿时青筋尽显。 千钧一发的边缘,沐白依细声细气地挑衅:“我看挺对的。” “这儿可是会馆,房间到处现成。” 归翎被她撩得有些脑子发乱。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对,那我们也得先出去。” 门外环绕的立体音响声中突然夹杂了一阵的杂音。踹门声、尖叫声,还有鼎沸的高音喇叭声……姿势暧昧的两人同时意识到,一切来势汹汹的迹象都指向了一件事——曾谋的大部队到了。 沐白依的智商在此刻终于占回上风:“曾谋应该带了挺多人吧……” 归翎仔细听声:“嗯,肯定有特警。没准还有武警。” “以你的经验,他们多久能收场?” “最多十分钟……” “那我们……” 归翎很艰难地从她身上爬起来:“你觉得他们会放着这么一间密闭的屋子不管?” 更何况区区十分钟能干什么! 她又不是没试过!对他的能力有什么误解??? “哦。”这回沐白依老老实实跟着起身。外面的音乐早就停了,威严的指令声越来越近,两人赶紧对着镜子整理仪容,不时对望一眼,帮着对方调整,配合得天衣无缝。 “里面的人出来!” 沐白依不知道他们对于归翎的身份有何安排,试探着让他先走。不想归翎踏出一步后,突然一百八十度回转。 “唉唉唉唉唉?” 她刚理好的衣服又被撕了! 直到武警踹门沐白依才领会归翎的用意。比起被三名大汉扑倒后灰头土脸地带走,她还是擅长扮演险遭施暴后的孱弱无助小兔几…… ———— 远远望见封度带着许岷进了公安局大门,沐白依才想起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上回床单滚了不到一半,她撇开人家跑路,从老家回来后只语焉不详地解释过几次,态度甚是敷衍。许岷倒是没有掩饰他的不满,然而更多的还是捉摸不透女友脾性的无奈。 沐白依在一门心思对付归翎的间隙中,也认真自省过几次:为了打发寂寞吊着人小男生,好像挺不道德的。 分明是脚踩两条船嘛…… 是以起身迎向正牌男友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谄媚:“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她庆幸提前卸掉了惨白的妆容。许岷瞥了她微肿的脸颊,嘴角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 然而不长眼的封度抢先一步,歉疚满满:“是我该道歉才对。沐同学,我向你发誓!早知道那拉姗的家属从事不法交易,我绝不会推你下水!不过歪打正着,事实胜于雄辩!归翎,的确不是个靠得住的良人!” ……这家伙脑子已经乱了。沐白依想起他极力怂恿她扮成服务员时给出的那些保证—— “这真的是正规场所!你看摄像头!” “真要出了什么事,你把我们都供出来!” “老师就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你体谅体谅一颗久恋不得的痴心……” 还有曾谋别有深意的“警察不是吃干饭的,肯定知道你一个小姑娘只是代人受过”,居然诡异地全部应验。想想封度也是惨,本来智商就不太高,被曾谋盯上还能在阴差阳错间穿针引线,怪不容易的。 “封老师,听说是你报的警,我应该谢谢你。”沐白依的声音虚弱无比,“要不你先去忙。我有点累,我……” “好好好。”封度跟随警官办手续,许岷挨着沐白依坐下,两人僵直地安置在长椅上观察步履匆匆的人群,半晌没人开口。 糟了个糕。沐白依想。一旦开腔,大概就离分手不远了。 她偷偷看一眼许岷。小伙子侧脸黑得异常严峻,她自认擅长在男女关系中左右逢源,自成为沐白依以来,两人的关系从未生涩成这样。 她不觉仔细回忆跟许岷相处的点点滴滴。两人是怎么开始的?仅仅因为他好看、她无聊、外加榨取转系价值吗? 可是现在捞起来细细剖析,好像又不单单是这么回事。 好像是有个什么捉摸不定的东西,一直在心底催使她走出那一步。 偶尔她也会迸发一些十分幼稚的想法,比如高数课常常安排在最远的学科楼,下课后两人拖着手慢慢走,有一回她望着树荫掩映下曲折延伸的静谧长道,脑子一热:“真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脱口而出的直接结果是她差点没咬了舌头。而这样的事、这样的话、这样的想法,出没过不止一次。她总归结为耳濡目染下的间歇性犯抽,可许岷哪有这么大的魔力,历届男友都没能达成的非主流成就,一个不对胃口的小白脸就轻易解锁了? 思路岔开,沐白依的眼珠子又开始不自觉滴溜溜转。不太可能吧,不说其他人,就拿最现成的归翎作比,她一直关注归翎大过许岷,特别是坦明身份后,她的心思基本都扑在了归翎身上。 要说渐渐喜欢上许岷,也不太对……沐白依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她的身体按比例喜欢上了许岷。这一部分不是手、不是脚、不是任何可见的实体,它的存在只能抽象地形容。如果她本人的感情原本是一杯纯粹的液体,那么对许岷的感情似乎是一支定量的感情溶剂,注入后又搅拌均匀…… 脑海里出现一个白晃晃的实验室,仪器密布的实验台上,一根搅拌棒在烧杯里晃啊晃,旁白还不时提示:“操作有误,搅拌棒不可以触碰到杯壁……”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沐白依头一回为感情的事情如此头疼。偏偏一直相对冷处理的两人就在这时不小心对上了目光。 “咳。” “那个……” 同时开口的两人欲言又止。许岷的目光往回缩了缩,原本打算摊牌的沐白依,居然瞬间怂了。 不……想……分……手! “怎么了?!”许岷惊讶于沐白依的反应,“你在找什么?” “刚刚谁在说话?” “啊?” 突然起身的沐白依依旧执着地四下逡巡:“你有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许岷一头雾水。倒是有往来人员的嗡嗡交谈,但不至于吓到如此坐立不安吧。 而沐白依的不安远甚于此。 刚刚那个声音,她不会听错的,太清晰了,声源很近很近,近到—— 近到好像是从她身体里发出的。 许岷见她丢了魂似的,不禁跟着后背发凉:“你听到了什么?” “不想分手。” 很好,又是一次不假思索的直肠通大脑。没等沐白依砸穿自己的脑壳,许岷的神情由迷茫到惊愕再到怅然,最后归结为一句深深的:“依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