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焰睡不着,他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没有跟顾已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了。
顾已的体温很高,灼的迟焰全身发疼。
疼比苦涩更有助于清醒,以至于那些久远的事情也开始不受控的跑到眼前猖狂。
距离现在已经十三年了,遥远的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可是迟焰到现在都还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踏入顾家,看到二楼楼梯拐角处趴在扶手上的那个少年。
黎君为他们两个人做介绍,说:“顾已,这是顾焰,你们两个人一天出生,也不知道谁大谁小,你先来家里的,你就是哥哥了。”
顾已没说话,看着迟焰,而迟焰看着顾已轻声开口做了自我介绍,只有简单的两个字:“迟焰。”
不知道是不是迟焰纠正黎君的叫法让顾已觉得有意思,让他冷漠的脸上展开了一抹笑意,说:“顾已。”
当时刚到一个陌生环境的迟焰,怎么都没想到会和那个少年发生那么多的牵扯,他原本的打算是在成年之后就离开顾家的,却没想到结局纵然是离开,却不是自己想要的方式。
开始的荒唐,结束的也满目疮痍。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迟焰不清楚,但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
床上没有人,这让迟焰有瞬间的疑惑,顾已是真的出现了,还是说自己只是做了一场较为真实的梦。
下床走出主卧,客厅里同样也没有人,浴室里那套换下来的不属于自己的衣服也不见了,好像真的只是梦境一场。
迟焰在梦境和真实之间游移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感受,直到出门之前抓起桌上的钥匙才发现属于家里的那把钥匙从钥匙圈上消失了。
迟焰盯着少了一个钥匙的钥匙圈很长时间,才从抽屉里取了备用钥匙挂在了钥匙串上出门了。
楼下的停车位上早就不是昨晚停的那一辆,顾已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他惊讶于自己竟然在顾已的身边还能睡的这么沉,简直邪门。
摩托昨夜被他停在了酒馆内,现在迟焰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他站在单元门口点燃了一根烟,越抽越清醒,越清醒就越觉得昨夜发生的一切实在是荒唐。
遇见的措手不及,离开的又悄无声息,这都什么事儿?
重要的是,顾已居然拿走了他的钥匙,这是准备随时过来的意思?可自己同意了吗?不过顾已昨天的举动似乎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回应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既然遇到了,那就不可能再放过你,这才是顾已传递给他的唯一讯息。
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有邻居从单元门里走出来,见到迟焰站在这边和他打了招呼,彼此不太熟,只是认识,迟焰抬了抬手,问了声好便迈步走了。
抛开顾已的事情不想,他得去看看楚以七。
楚以七上班了,昨天缝的7、8针他根本就瞧不上,也不顾这么大热天的有感染发炎的风险,迟焰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跑了三四单了,接到电话第一句话就问:
“焰哥,你吃饭没?我给你送过去啊。”
电话里,迟焰懒得纠正他的称呼,问:“跑单呢?”
“啊。”楚以七在电话里也笑嘻嘻的:“得赚钱啊。”
迟焰懒得教训他,开口:“我半个小时到店里。”
“好嘞,我带饭过去。”
迟焰原本是想走过去的,小城本就没多大,再远的路程走半个多小时也就差不多了,但三伏天的杀伤力太大了,迟焰不过从单元楼走到小区门口就有点受不住了,抬手拦下了一辆封闭式的电动三轮车。
小城里没有出租车,打车就只有这种三轮车,做这种生意的都是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娘,都是在家里帮忙带孙子的,开着车把孩子送到学校了,没别的事情就拉人赚钱,一个人3块钱,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除了速度不快,跟出租车没差别。
迟焰一个187的个子坐在这三轮车里实在是憋屈,画面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看,但总比一个人在外面走舒服的多了。
大爷挺健谈,跟迟焰扯了一路,完全没有平时其他人见到迟焰都要绕着走的畏惧,以至于迟焰下车给钱的时候问了一句:
“大爷,您不怕我啊?”
“怕你?”大爷很不屑的上上下下打量一眼迟焰:“你这种就表面看起来狠的纸老虎有什么可怕的,我出来混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
迟焰笑笑,挥挥手转身走了。
还不到中午,整条大排档街都没几个开门的店面,但已故酒馆门口有位老太太正坐在门口整理刚捡来的废品,见到迟焰走来,瞪他一眼,张嘴就开始不客气: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年纪轻轻不知道做点正事儿,做个生意到现在都不开门,人家不开门就算了,人家晚上赚钱,你个晚上也不赚钱的你还不早点开门,你是想怎么着?以后喝西北风去啊?”
老太太是楚以七的奶奶,但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楚以七是她捡废品的时候捡来的孩子,一直抚养成人,现在楚以七虽然赚钱了,但奶奶却依然没有把捡废品这事儿扔掉,楚以七说了她两次都被她反过来教育了,久而久之,楚以七也就由着她,也算是打发时间了。
不过工作虽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都算不得体面,但却将自己收拾的很干净,一看就是个体面的老太太。
迟焰和楚以七认识就是因为奶奶,几年前拉着废品车的老太太不小心碰到了几个喝醉酒的混混,那几个东西不依不饶,甚至还对老□□打脚踢,刚好被刚好被迟焰撞见,就出面教训了几人,老太太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谢礼,就将他叫到了自己家里吃饭。
迟焰应该拒绝的,但那一天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答应,于是便去了,楚以七第一次见到迟焰的时候不敢跟他说话,后来还是听了奶奶说他是救命恩人才走过来站在了迟焰的面前,说:
“哥,我想跟着你。”
楚以七那时才到迟焰胸口处,迟焰听着就笑了:
“跟着我做什么?”
“你能把欺负奶奶的人赶跑,我想跟你学功夫,我要保护奶奶。”
迟焰一个人惯了,自然不会同意,但当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屁股后面就有了一个跟屁虫,怎么都甩不掉,后来迟焰开了小酒馆,奶奶便偶尔也会过来给他收拾卫生,迟焰怎么拒绝都不好使,只能放任。
这么多年了,迟焰早就习惯了奶奶的念叨,闻言笑着打了招呼:
“奶奶好。”
“好什么好,好好好。”老太太从地上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你这开门时间一天比一天晚,你还有钱吃饭吗?要不要老太婆我资助资助你?简直没个样儿。”
迟焰笑笑没说话,开了门,先把摩托推了出来,老太太见了又开始说:
“你是不是昨晚又喝酒了?所以才把摩托放在店里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酒不是好东西,别喝,你一个人,又没个媳妇,别改天什么时候死了别人都不知道。”
迟焰进了店,奶奶也跟着进来,看到柜台旁边的七八个啤酒瓶又开始说,迟焰不觉得烦,他十几年都没感受过类似于家人的关爱了,反而还觉得挺温馨的,一直到奶奶打扫完了卫生,又将他不要的纸箱子和啤酒瓶子拿走之后才准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