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光死死盯住湖中央的慕惊年,嘴里喃喃道:“生死富贵皆在天,你若死了本王最多为你杀几条走狗,你若能挺过来…”
….
慕惊年茫然地站在荒原上,心中的呼唤声越来越大,他总感觉在这片广袤的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等待自己,这种呼唤犹如血肉般深深扎在慕惊年脑海中,慕惊年苦苦思索却又思绪全无。
野马群势如奔雷向慕惊年狂奔,万马奔腾之下,一阵巨大的烟尘从马群身后散开,壮观至极,十里之外的慕惊年甚至能感受到地面的微微震动,慕惊年脑海之中混沌渐开,渐渐想起了自己叫做拓跋泓,中原字叫做慕惊年。
天穹之上的数万飞禽在天空中利箭般俯冲而下,在慕惊年头上形成一团恐怖阴影,数万飞禽齐声尖鸣,毅然决然地冲向慕惊年,恐怖异常。慕惊年刹那间又想起自己作为蛮族质子离乡万里,远赴大隋,被装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之中,醒来第一眼见到的王八蛋居然将自己视为女人。
地面上的异虫八足齐动,一块黑色地毯迅速向慕惊年移动,所过之处草地北犁出一道深刻的伤疤,狰狞可怖,异虫发出吱吱的怪叫,兴奋异常,离慕惊年的距离已然极其接近。慕惊年一个晃神,恢复了全部意识,猛然回首,盯住荒原上的向他冲来的异兽,明白了自己身处幻境之中,尽管脚下草地柔软的触感,以及带着草地清香的微风跟记忆中的荒原如此相像,慕惊年留恋地看着周遭养育自己成长的荒原,这里的一草一木,湖泊河流在自己心中早已铭刻在最深处,自己如何不能认出?
面对天空疾驰而来的飞禽,陆地上奔腾飞驰的野马群,贴地而行的异虫,心中不知从何涌出了万丈豪情,一时间哽在咽喉,不长啸一声不得抒发心中积郁。
我曾醉酒鞭万马,慕惊年撩开长袍,双臂张开。
我曾年少离故乡,深吸口气,仿佛要将整个天地纳入腹中。
我曾红衣跨白马,我曾长身入荒林,我曾江南泛舟行,涛涛江水滚滚流;我曾扬鞭大漠数千里,长风皆在一戟中;我曾单骑闯荒林,死地向死偏逢生;我曾南山盘膝坐,闭眼千年南柯梦。
马群、飞禽、异虫,三者齐至。
南山湖中盘膝而坐猛然张开双眼,天地真气犹如油锅进水,轰然沸腾,原本就狂暴躁动的真气此时更如狂涛卷席。南山湖狂风骤起,数百个灯笼摇摇晃晃,瞬间熄灭了数十个,王府檐下风铃清脆做响,秋菊名草更是折落无数,落英洒落在地被狂风席卷飞舞。
反身而回的许竹正欲启禀,却被湖中真气暴动所牵引心神,许竹脸色苍白,在这种真气萦绕之下连他都畏惧三分,更何况一品境界的慕惊年。
李崇光喉咙干涩,即便他再外行,此时湖中狂风也预示了慕惊年正在遭受何等的绝望境地,他攥紧双拳,死死地盯着慕惊年。
慕惊年从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的真气,只不过此时他也能感受到此间真气是怎样的躁动,慕惊年咧开嘴苦笑,怎地什么事在自己身上临了都是这般凶险万分。慕惊年抬头望天,眼前浮现出父蛮宽厚的背影,荒原上驱散寒冷的袅袅篝火,湖中白色贻贝的鲜美…
慕惊年站起身来,双手做环抱状,放开心神,将天地间狂暴至极的真气刹那间鲸吞入腹,真气一旦入体慕惊年顿时脸色狰狞地弯下腰,入体真气犹如脱缰野马在经脉中肆意左冲右闯,在经脉中犁出丝丝伤痕,慕惊年只觉有无数把锋利的细刀在切割体内脆弱不堪的经脉,无异于凌迟,慕惊年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一块草地。
李崇光见状一颗心骤然提至嗓子眼,他手心中满是汗水,除了李氏皇室之人外,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
许竹轻叹一声,摇了摇头,监察司肖姓侍卫神色不变,冷漠异常。
慕惊年感觉天地间真气宛如无数根细小银针在向体内刺去,真气入体后沿着经脉疯狂流动,就好比原本一条涓涓细流遇上了百年一遇的暴雨,瞬间填满河道之后席卷岸上一切存在,慕惊年的经脉就是那条小河,无数真气向他体内涌去,将经脉野蛮地冲破又让其快速愈合,可以说慕惊年此时正在经历着一场抽筋剥骨的酷刑,而这场酷刑的元凶却又是慕惊年拼了命也要留在体内的天地真气,这便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慕惊年屈膝跪下,十指呈爪状插入身前泥土,他紧紧握着手中泥土,甚至十指已经磨损地可以见到森森白骨,双手鲜血淋漓。慕惊年逐渐开始七窍流血,痛苦狰狞的脸上开始出现丝丝裂痕,看上去格外可怖。痛苦至极的慕惊年虽然屈膝弯腰,却一直竭力抬起头,张大了嘴巴却可悲地发不出一丝声音,无声地嘶吼。
真气入体后大肆破坏慕惊年体内原有窍穴,又疯狂地重建窍穴,这是一场自残式的修炼,只要慕惊年心中执念散去,或是直接昏迷过去,天地真气就会自动溢散性命无碍,只不过是慕惊年就可以算得上是彻底的废人。
慕惊年意识开始涣散,他脑海中此时浮现出荒原种种场景,浮现出伟岸如高山般的父蛮,宽厚的肩膀仿佛能抗下天地间一切祸乱;浮现出一个叫完颜谷溪的蛮族少女,爱戴着银环蹦蹦跳跳,清澈的叮铃声温暖了他的年少时光;浮现出他生死一瞬时投掷出那支裹挟着风雷的长矛,狠狠地刺死了荒原异兽…
就在慕惊年回想起那次生死一瞬的成年猎杀时,他身体深处迸发出一股近乎于癫狂的求生意识,慕惊年模糊的双眼竭力睁开,胸中有一口积郁到不吐足以致死的闷气轰然炸开。
“啊…”慕惊年猛然抬起头,黑色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飘扬,一口浊气从他丹田深处直达咽喉然后骤然冲出,长啸声凄厉而不甘。
刹那间,狂风骤停,数十个灯笼滚落在地烛火熄灭,檐下风铃依旧在摇晃,叮铃叮铃作响,原本名花异草无数的南山湖圆,只余空荡荡的枝头,在微风中无力地耷拉着。
李崇光再也顾不了许多,大吼道:“慕惊年,你他娘的别死啊,许竹,快去看…”
话音未落许竹一个纵身略向湖中央,抓起慕惊年的手腕,一股柔和至极的温纯真气慢慢涌入慕惊年体内,昏迷在地的慕惊年手指稍稍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