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铁之国—— 翻滚的雪粒漫天撒下,彷佛永没止竭。寒风在耳边呼啸作响,呵出的白气几乎凝结成冰,双腿犹如灌了铅似的,早已在零度以下的气温中失去知觉。 领头的黑发少年看了落后的几名暗部一眼,从他们僵冷的脸上看到掩不住的疲色,略略思索了下,便道﹕「明天继续。」 几名暗部如获大赦的走进山洞里,脱下被雪粒打得湿透的斗蓬,赶忙生火。虽说冷风仍是迎面袭来,但好歹将雪粒隔绝在外,早已长满冻疮的双脚也能稍稍歇息。 柴枝发出噼啪的脆响,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黑发少年的侧脸上,细看地图的表情似带着某种莫测的情绪。 「宁次队长已经三天三夜没睡觉,只要一闲下来就看地图,我看他连地图都背熟了。」低声凑到其他同伴耳边说话的是正在生火的一个少女,神采奕奕的眼睛透着年轻气盛,较之其他几位稍显安静稳重的队友,少女明显是最近才新加入的成员,也便不难理解为何她敢在这般安静的环境里公然悄声询问关于宁次队长的事。 「小丫头懂什么,」坐在她身边的年纪稍大的男人敲了敲她的脑袋,同样压低着声音,「失踪的是五代目的弟子春野樱,也是村里不可多得的医忍人才,自然受到重视,」说着他也忍不住看了宁次一眼,见对方似乎并未在意这边的状况才继续,「铁之国常年下雪,这几天又刚好处于暴风雪频繁的时期,视野本就不广阔,这下恐怕连气味都要被风雪掩盖……这状况没比追踪遇上沙漠好多少。」 沙几乎是追踪线索的天敌,只要稍受训练的忍者皆知这点,此刻这个比喻让少女瞬间顿悟他们的处境和前路是多么艰难。 「还有,」听着二人交谈,旁边的人也忍不住插话了,声音比两人压得更低,「春野樱可是被宇智波佐助挟持带走的,那个宇智波佐助啊……谁知道他会不会做点什么了。」 关于宇智波佐助的传闻可谓五花八门,但因着五影大会上刺杀雷影一举,便无外乎都是负面居多,在少女的想象里自然更是十恶不赦。 略带同情的目光才迟缓地对上队长挺直的背,少女便听见衣料磨擦的声音突地响起,她旋即伸手去取包里的苦无,却见宁次更快起身披上白色斗蓬,沉默不语直径步向洞口,留下几人面面相觑,但无一人敢阻止那个几乎浑身都已散发出杀意的少年。 直到另一阵脚步声从洞口接近。彷佛对宁次僵硬阴沉的脸色视若无睹般,面带笑容的银发男人走进拍着他的肩﹕「脸色都快跟外面风雪一样白了,你确定要出去?」 看着神色依旧冷静温和,眸里却难掩担忧的卡卡西,宁次淡淡的回道﹕「我不累。」 杀掉宇智波佐助是同期伙伴的共同决定,显然他们都低估了春野樱对佐助的感情,哪怕料到樱会单独行动的卡卡西最后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佐助带走了她。在那个身负重伤,同样被带走的红发少女身上便可知,如今的佐助即使对着同伴也能毫不留情下手,更何况是怀抱着杀意接近他的樱。宁次不愿也不敢让自己细想,只想争分夺秒快些找到她。 「就算是自己的眼睛,使用时间太长也会出问题的,」卡卡西的视线落在黑发少年因过度使用瞳力而布满红筋的眼睛上,「又或者,你可以选择跟我交手,赢了就可以马上出去。」 白眼可洞察远处也能看透物体,正因如此,即便日向家的人在实战里可以探知大半个战场的动向,白眼也极少被用于侦察,尤其像宁次这种早已把日向家秘术发挥至极致的忍者,仅凭敌人查克拉流动便可判断对方行动,更不会分派到这种任务里。可现在也正是宁次来了帮忙,哪怕把自己的洞察力一直保持在极限的10km也在所不惜,甚至不眠不休。 极少流露出认真的卡卡西,也忍不住以老师的身份拦下这个已经有些止不住自己的黑发少年。 「这是任务。」白瞳一凝,宁次走到洞口的时候顿住脚步,平静而坚定的道﹕「我一定会找到她。」 05 漆黑的夜色渐渐渲染了天与地,火堆迸发出微弱的光芒,香磷环抱住自己,把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然而山洞外风雪恣肆所带来的寒气再强,也不会有她的心情那么冷。 她摸了摸胸口的伤处,只觉剧痛难当,被佐助举剑相向时,她也曾想过追随佐助是对是错,倒也没有后悔,然而…… 视线移到山洞深处,黑发少年和粉发少女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两人眼睛上面都蒙了一条白布,香磷的手下意识抖了抖,刚刚的手术没有出岔子,她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杀掉团藏之后,佐助终于因为写轮眼使用过度而支撑不住,粉发少女扶着他,顺带捎起她,三下两步就来了这个山洞。因为她伤重,恍惚间视野已经一片黑暗,最终还是少女挽留住了她的性命,可也没想到因此耽搁了诊治佐助的时间,那双眼睛竟从此废了,而且,若不取出双眼,伤口发炎溃烂之余,还会危及性命。 三人同时沉默起来,香磷看出粉发少女跟她想到同一方向,高傲如佐助是不会甘心摘去眼睛的。 「呵呵。」佐助没有多说,只讽刺地轻笑了下。 平日里冷傲孤桀的少年竟发出这般笑声,粉发少女心中的疼痛怕且只会比她更甚吧。香磷不无难过地想着。 这一刻,山洞里安静得彷佛能在耳边荡起远处的回响,沉闷低鸣的天动,风过树枝的呼啸,鸟雀纷飞的哀鸣——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萦绕在那两人周遭的冷凝和停滞,有些狐死兔悲的叹凉,又有些置身事外的侥幸。 「佐助君……」死寂中,是粉发少女略含黯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犹豫着,又带着些许颤抖,香磷不想也不敢去想象少女此刻的表情,「如果我……」 「好啊。」 少女没说完,少年已经爽快地打断,充满恶意的声音丝毫不掩快意和恨意,香磷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他嘴角微弯,长长的浏海挡住了眼睛,可脸颊两行鲜红,莫名映得他有几分残忍疯狂。 香磷微微皱眉,看着少女僵住了半抬起的手,然后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虽然妳的眼睛没什么用处,但总比看不见好。」 忽而之间,一股莫大的悲哀涌上香磷的心头,粉发少女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别说眼神,就连表情也无法窥视分毫,可香磷心中的绝望,却更甚于看见少女在断桥上落泪。 到底,爱是什么呢? 佐助击昏了粉发少女,把她放倒地上,语气冰冷地命令香磷进行移植手术。 既然无法丢下佐助不管,也不是他的对手,香磷别无选择,只能用粉发少女忍具包里的药品进行手术。 移植手术并不是能在野外轻松进行的手术,几乎是手术刚结束佐助和樱二人便出现发烧症状,香磷没力气把两人带去附近的镇上寻求医护,也没法撬开两人的嘴让他们咬自己,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今夜无星无月,沉凝的黑暗彷佛一个静止的漩涡,似要把人的灵魂也吸走了去。香磷环住双膝坐在地上,夜风很凉,可再凉也凉不过她心头的那股淡薄,尤其一想到春野樱不仅再也无法重见光明,更甚至——忆起那空洞的眼窝,她止不住一阵战栗——那种绝望,不是亲身所历,根本无从体会当事人心中生无可恋的无力。 到底什么是爱呢?脑子里又划过她下刀时少女苍白的脸,香磷闭上眼,心中烦躁不已。如果换做她,她又会不会如少女一样顺从地任由伤重的佐助劈昏自己呢? 火堆里的柴枝噼啪作响,身体和心灵都疲累到顶点的香磷渐渐闭上了眼,沉入了梦乡。 香磷一觉醒来,风雪停了,火堆也早已熄灭,视线无意间对上不远处静静坐着的黑影,她不禁打了个突。 白布遮盖了黑发少年约莫半张脸,表情难辨,却给人一股森寒的感觉。 「香磷,把她丢出去。」佐助语气冷淡,彷佛要丢掉的是一件毫无价值的死物。 香磷浑身一颤,道﹕「可是,这天气——」虽说风雪已经停了,外面还是冷得可怕,要是把还在发烧的粉发少女丢出洞外,可说是必死无疑。 「把她丢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我知道了。」香磷缓缓吸了口气,她知道要是再不听佐助的,他当场就会杀掉已无利用价值的春野樱,这会儿佐助眼睛还没复原,等离开了山洞,她也可以暗暗给予帮助。 香磷把昏迷的粉发少女拖出洞外,找了一个不容易被野兽发现的浓密草丛把人藏好,把水和食物塞进少女的忍具包,在山路沿途留下了几个木叶的记号,才看着那张跟她同样苍白不已的脸,低声道﹕「春野樱,我知道,妳在木叶还有很多同伴,强大如九尾人柱力,不也是你的队友?」说着,香磷握了握拳,又取来一些干草盖在粉发少女身上,希望可以保持少女的体温,「一定会有人来救妳的……你……一定要活下去……」 说完她猛地转过身,可才踏出一步,已经忍不住回过头,不知是镜片反光,还是天空又飘下了鹅毛小雪,草堆中少女的脸已经雪白得近乎透明,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地勒紧了她的呼吸。 咬着唇,香磷默默对她做了一个「对不起」的口型,飞快地回了洞内。 要怪,就怪妳自己为何对这个人死心塌地吧,就像我——香磷低下头快步走近佐助,凌乱纠结的脚步一如她的心——就像我,即使被重伤了,还是无法丢下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