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武器备战!”
“弓箭手!列队!”
“木石”
“金汁,快些给我运上城头。”
无数的脚步声人吼声繁杂,聒噪。
“杀!”
如潮水一般的西荒军卒将云梯搭在蒲阪王师的营墙上,死士举着盾剑密密麻麻地攀在营墙上疯了一般的向上攀着。
营墙上的秦军一遍又一遍地用长矛捅穿了攀上来的西荒死士滚木擂石从墙头落下便像是砸落了一批蚁虫,黑甲士兵一个接着一个摔落但是更多的一个接着一个攀了上来。
四十万人攻打七十万人没人能理解画旬哪来的自信无人能理解自然也不会有人能未卜先知。
这谁也没想到的攻营着实打了蒲阪王师一个措手不及营墙上一片混乱,但因着占据了人数和城墙的优势,一时半会儿西荒军也没法快速的攻进。
不过半个时辰营墙下面已是堆了一片人全是尸体丈高粗略一扫恐怕有上千具。
君离沉静的聆听着混乱城头传来的动静他想过画旬会困守不出也想过画旬会迫于无奈出城迎战唯独没想到画旬会主动出击,而且来得如此迅速。
不过话说回来,较量数年画旬不按常理出牌也不是头回了。
不过再不按常理出牌也还是有逻辑可寻的。
四十万的无粮的守城军队先一步发起进攻,攻击已经立营一年的七十万蒲阪军,哪怕这七十万蒲阪军中徙卒民夫比例非常大,能够活到如今的,都不再是纯粹的草芥,画旬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不仅来了,还气势高昂。
不是饭都吃不饱了吗?怎还能如此如狼似虎?仿佛要决一死战?
逻辑在哪里?
或者说,画旬究竟做了什么?
君离思忖着。
凡事皆有其因,哪怕不合理,背后也必定有其合理的原因,觉得不合理只是因为还没想到背后的逻辑。
思忖了须臾,君离发现自己还是想不到。
想不到背后的原因就没法针对性的破局,君离却也只能先放下,无法针对性的破局也无妨,只要能击败敌人就行。
“踏踏踏。”脚步声响起,却很快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搏杀声中。
君离回头,看到了自己的一名亲卫。“王有召。”
君离转身去见王,营帐中没几个人,全是蒲阪军的高层将领,确切说是说话能够调动全军的人。
纵然还是凤鸣原时还一大堆人能说话,但战争打到现在,话语权最终聚拢在了战争中表现出色的专业人士手里,空有血统而无足够能力都只能服从命令,失去了话语权。
这种变化也使得君离虽目盲且年岁不过二十有二,地位却仿佛乘鲲鹏般向上蹿,话语权一再增加。
因着年轻,每回议事君离都会第一个到场,等待后面的前辈们,这一次也不例外。
也没等多久人便齐了。
君离刚从前面回来,又是第一个到的,一直在看不断传递来的军报,人齐后简单介绍了下情况。
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王师一直都高度提防着西荒军,再加上人数和营墙,因而一时半会倒不会失利,但这么耗着耗下去也不是个事。
王师迄今为止就没断过粮,始终都能吃饱。
没人能理解辛筝是怎么做到的,但在场的人用膝盖想也知道冀州离炸锅不远了,并且辛侯如今压制得越厉害,日后炸起来也越厉害。
西荒的战争能早点结束还是早点结束吧。
君离提议自己之前在雪山里安排了三万兵力,本来准备日后决战时用来偷袭的。
虽然如今主动出击的并非王师,但也算决战,这三万兵力同样能派上用处。
让这三万兵力如今便出动去抄西荒军的后路,主力这里则是拖住画旬主力,为三万兵力争取时间。
君离的提议通过了。
只是,通过提议很容易,要将计划给做好却很有难度。
正在攻营的是画旬。
老实说,这几年虽然一直都在较量,但王师将领们见识得更多的是画旬的守城能力,不免以为画旬的攻坚能力不咋的,然而事实证明画旬不仅守城守得让人恨得牙根痒痒,攻坚能力也同样让敌人惊讶。
那条鱼居然还是个攻守全能型名将。
攻坚战持续了整整两日,营垒几度险些被攻破。
王师诸将终于体会到了曾经画旬在九河走廊时的压力,比彼时的画旬好的是王师有着更优渥的条件,也更能坚持。
大抵是去抄后路的三万兵力终于成功了,西荒军终于出现了慌乱,王师抓住机会将西荒击退,逼入了一处山谷。
清点了下伤亡,双方折损各超过三万。
画旬掀开了临时搭建的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身心俱疲,他还是小瞧了蒲阪,本来已经有了好转的战局却因为一支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数万人步卒,又一次被打回了原形。
那支三万人的部队一时间西荒军也无法快速消灭,而一旦和那支部队缠上,蒲阪的主力就可以从后方快速进攻,让西荒军吃不了兜着走,反之,若是进攻秦军主营也一样。
进退两难莫过于此。
用临时砍伐的树木搭建的简陋的营地,根本是没有防御力的,哪怕利用冬日的严寒,冷水浇树枝枯草筑成了冰墙,以此砌出了坚墙,但如今最大的隐患不在外面,而在内部。
“报。”
“进来。”画旬按平自己的眉头,摆出一份平淡的样子。
进来的是他的副将。“大将军,伤亡已经算出来了,此番我军折损超过三万,蒲阪约莫三万两千。”
画旬哦了声,差一点。
副将继续道:“大将军,如今我军腹背受敌,局势不安,人心不稳,不知王的援军,此时已经到了何处?”
画旬面不改色的回答:“此时应该穿过了辋川海上了岸,不出十日,想来定会到了。”
“十日”副将迟疑着,叹了口气:“我军却是不知还能不能守上十日。”
“我军的粮草还够吃十余日,等到援军来,便可反败为胜,扭转战局。”画旬道。“跟我这么多年,对我这点信心还没有。”
副将对画旬自然是有信心的,但这回的情况和以往每次都不同,不过见画旬一如往常,还是放下了心。
副将放下了心,蒲阪方面却是想呕血。
城墙是什么材料?
好的话是用鸡蛋、糯米、夯土、青石等材料修葺,最差也是夯土墙。
画旬让王师开了眼界,水和树枝枯草也可以用来修城墙,并且速度碾压夯土墙,堪称物美价廉。
只一点,春暖花开,城墙便会自动消融。
但如今是冬日,西荒的冬日不仅严寒,还长,这一缺点完全不是问题。
然而,再呕血,也必须攻打,总不能真跟画旬耗到春暖花开,冀州民乱四起,真耗到春暖花开,天知道辛侯是否还压得住。
西荒与蒲阪的拉锯战一口气持续了七天。
一名王师军卒终于踩着同伴的尸体与冰墙的裂缝爬上了冰冷的冰墙,一个西荒的军卒狂吼着,抱住了对方将他撞出了墙头,转眼间死在外面王师的乱剑之下。
“所有人!守住!”
画旬劈倒了一名王师甲士喘着粗气高声吼道。
吼完,看着继续围上来的秦兵,吞了一口口水,无力地说道:“再守几天。”
却是不知在和士兵说还是在和自己的说,画旬自己都记不清楚这是王师发起的第几次进攻了。
他的身上全是血,就连碧蓝的头发都凝结着血污变成了黑褐色。
用四十万人在地形不利的情况下守住七十万大军的进攻七日,其中的苦难无法想象。
不会赢。
但他,或者说太昊琰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赢。
又一次击退王师,画旬随意的坐在了地上休息,顺便取出了干粮啃食,啃得很仔细,一点都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