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霎竟诡异地安静,谁都说不出话来。
水里俱是碎冰,宋与年冻得皮肤热痛,又被冷风吹透,哪有功夫乱想,看着栗浓,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栗浓颇不知所措,见漳王发抖,忙四下找取暖之物,摸到手炉,立刻将手炉送了上去,可不过是杯水车薪。
栗浓紧蹙着眉,求助似的看了席若泽一眼,席若泽没有反应,栗浓旋即扶起漳王一边臂膀,道:“先去船舱内烤烤火吧!”
袖手旁观的席若泽这时候来了劲儿,他大步赶到宋与年身边,解下自己的大氅,在空里一抖,裹到漳王身上。
他一把拨掉栗浓的手,自己紧紧揽住漳王的腰背。
漳王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席若泽眉头紧锁,无比殷切道:“殿下小心,莫受了风。”
被排挤到一旁的栗浓完全插不上手,跟在两人后面,跟的紧了,还被席若泽瞪了一眼。
漳王意识还没回笼,任由摆布,席若泽给他掖衣裳,小厮给他奉热茶。
船内共有三人,却静得落针可闻。
宋与年低头饮热茶,暖意流向四肢百骸,他缓过劲儿,头脑渐渐清明。
他偷偷地打量有些发呆的栗浓和专心致志烤自己被弄湿的衣摆的席若泽。
二人坐的离着八丈远,但离得再远也改变不了这船上除了侍候的幺儿、划船的船公以及刚被捞上来的自己以外,只有他们孤男寡女两个的事实。
他心中疑虑非常,栗浓和沈岑一起游船?这是怎么回事?
宋与年在看到栗浓侧脸时一怔,他不太懂妆发之事,只觉得今日的栗浓很是娇美。
他不自觉盯的时间长了,席若泽很不悦地咳了一声,宋与年才回神。
宋与年骤然不快,冷冷地看了席若泽一眼。
咳什么咳?
一起游船吗?
我很是介怀。
他将头埋进杯盏里,想要思考,却总是愣神,他斟酌再三,手指捏紧杯身,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栗浓一直坐在宋与年面前观察他的状况,见他没有大碍,便问道:“刚才看见落水的共有三个人,另两个是你的朋友吧?要不要我去外面看看他们的状况?”
宋与年避开她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栗浓走到舱门边,回头看了席若泽一眼,意为让他照料好漳王,席若泽和她眼神对接,扬了扬下巴,眼神说道:你就放心吧。
他再一回神,漳王正默然看着自己。
他二人如何眼神交流,宋与年都看到了。
席若泽迎着漳王的目光,坦率地一笑。他再自然不过地问道:“说来真是怪事,又不是大风起大浪,好端端的,船怎么翻了?”
他面上谦和,细心地帮宋与年捅旺炉火。可他知道,漳王现在心中一定在猜测他和栗浓的关系,他只要一想,心里便不知道如何得意。
宋与年道:“因为天冷,我与两个友人一直在船内煎茶,无事发生。可忽地觉得船晃得厉害,我们还没来得及多想,下一瞬便天旋地转,落入了水中。”
席若泽笑道:“也是,坐船之人哪懂船翻的原因?问问划船之人才是正经。”
宋与年被他的泰然弄得愈发心浮气躁。他实在想不明白,沈岑是姑母支持的新秀,栗浓是闺门女子,二人毫无交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一起游船?
栗浓被刺之后一直在家养伤,连客都不见,怎么会和他一起游船呢?
宋与年终于按捺不住,问道:“沈将军与顾娘子有旧?”
席若泽肩背一展,落落大方地答道:“是的,旧相识,说起来,也是老朋友了。”
这话让宋与年更加郁闷。老朋友?多老的朋友?他们关系熟稔,似乎轮不到自己多话。宋与年想要说点什么,但一看席若泽坦坦荡荡、意气飞扬的脸,只好止住不说了。
说了,便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席若泽吃定了宋与年不会发问,一男一女一起泛舟这等事,可大不可小,漳王殿下又是个多思虑的人,不知道会多想到哪里去。
他看着宋与年吃瘪的样子,恨不能笑出声来。
栗浓的声音传进来,她正在嘱咐船公:“劳驾划快一些,我朋友状况不太好。”
朋友?嗐,都是朋友。
耳边俱是船棹击水的声响,船内的二人隔着升腾的热气默然无语。席若泽握着火钳子,没轻没重地向下一捅,登时翻上来一股子火星。席若泽借机轻笑了,随手丢了火钳子,那笑却还挂在脸上。
宋与年抬头便看见他的笑脸,他那样好脾气地一个人,竟然直接皱了眉,不做声,直接抬手脱掉了自己身上披的席若泽的大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