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的某个村子。
瘸子铜三黑一手拿剑,一手提酒葫芦,走在尚未修缮的石子路上,短短十几步路在他眼里变成了艰难险阻。
推开铁门,冷凝的空气被孩子们的喧闹声打破,抢东西的、痛哭的、打架的、对墙壁撒尿的,混成一团,若是放在平常,铜三黑必然要冷下脸训斥一番,但今天不同,他脸上的笑容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炽热。
铜三黑清了清嗓子:“臭崽子们,赚大钱的机会来了!”
一名孩子歪着眼,嘴上不留情面:“什么机会,能落到你个死瘸子的手里?”
“去去!”铜三黑对着孩子胡乱挥剑,仿佛要将烦人的苍蝇赶走,“三爷接了一桩买卖,跟着三爷练刀,冬末就能跟着世家的少主混口饭吃!”
另一名瘦弱的孩子凑过来,手上印着明显的瘀伤,不信任的情绪几乎洋溢整个脸庞:“你拿的是剑,却要我们跟你练刀?”
“剑怎么了?剑也一样练。”
瘦小孩揉着淤青:“我说瘸子,你不会是人贩子,要把咱们卖出去吧?”
铜三黑真动过念头,可惜接连失败,要么买家嫌弃货物的“成色”,要么是自己的姓氏招来麻烦,把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
“嘿,我就算是人贩子,也不卖水国的娘皮。瘦腰白脸,一看就不是金国人!”
瘦小孩涨红脸,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他叫江越,是标准的水国姓氏,这似乎是一种诅咒,给了他一幅瘦弱无力的身躯,并将他带进了这个只有孤儿的村子。
他低下头,对满身的伤痕发呆:“练刀也没辙,我练不出来。”
江越有些早熟,试想一下,每顿饭都抢不到肉,每次打架都要挨上几拳,换作是谁都会被迫长大。
身后的其他孩子还在嬉戏,唯有他早早地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铜三黑将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喝干,咧嘴笑起来:“练刀不靠力气,靠的是三爷,有三爷指点,一切都不是难事。”
说罢,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唯二搭理铜三黑的孩子拍拍江越的肩膀:“你不会真信瘸子的话了吧?他自己走路都不利索哩,还教我们使刀?”
江越的信心直线下降,在晚饭时刻低至谷底。
申时,钱婶穿着她招牌的深黄花衣,敲响钉在铁门上的铃铛,接着用雄厚的嗓门喊上一句——
“饭来咯!”
钱婶对院子的一片狼籍熟视无睹,只一句话就让孩子们安静下来。
五六名金国的成年人来回搬了四趟,直到汗将后背完全浸湿,食盒堆叠在一起,远远超出孩子的身高。
两个大桶像是左右护法,守在食盒两边,一边添饭,一边盛汤。
这时,铜三黑醒了,他将剑横在孩子与食盒中间。
“今天开始,跟我练刀的人才有饭吃。”
孩子们愤怒了,他们有理由愤怒。
这里是金国的孤儿村,吃饭早已成为一个禁忌。
孩子们一天天地长大,没有质问自己的身世,没有尝试逃出去重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