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后,江越仍对这一刀印象深刻。
匕首毫无技巧地刺来,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将手中的短刀又平又直地往前推送。
匕首终究更短,所以江越成为了赢家。
哪怕数十年以后,他都没法讲出这一刀更深的道理。
但在此时此刻,比道理更重要的是感受。
耳边的风在呼啸,眼前的寒意在逼近,手中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对手的眼睛似乎在向他挑衅。
情绪被感受到的一切推向高峰,又在收回红刀时跌落。
站起的金九重新摔倒,江越怔怔地望着人,然后看向滴血的刀尖,大脑一片空白。
杀死一个人原来这样容易。
江越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猛地回头,往屋门走时突然气血翻涌,手扶短刀,好一阵才缓过神来。
等刀上的血滴上一会儿,江越推门而入,孤儿村的小孩投来惊恐的目光,好像此刻才意识到死亡的可怕。
然后江越听到瘸子懒洋洋地说:“明天下午,你不用练刀,跟我走。”
叮当一声,刀掉落在地上,倦意席卷茫然的大脑,四周仿佛蒙上一块黑布。
这一觉,江越睡得死沉死沉。
钧小山似乎在指着自己的鼻子,义愤填膺地唠叨。刀上的血液似乎凝固成块,无论如何也清洗不掉。金九似乎死而复生,匕首与血迹不翼而飞……
他一觉睡到中午,醒来时冷汗涔涔,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他做了无数个梦,穿衣洗漱以后,这些梦都缠绕在一起,越发难以辨别。
院子里,孩子们正在吃饭,见到江越,竟主动送来食盒,里面的肉明显要比以往的多。
送饭的铛飞讨好地笑道:“江越,你的饭。”
江越含糊地嗯一声,埋头吃起来。
“快些吃,吃完三爷找。”看院门的金国人多了起来,其中一位朝江越催促。
江越当然不会忘记,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获得铜三黑的赏识,从而进入世家。
吃饱喝足,江越抹去嘴上的油渍:“麻烦带路。”
金国人二话不说便往外走,江越紧紧跟上,甚至来不及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穿过七扭八歪小路,金国人在光秃秃的土坡停下脚步,江越微微喘息,除了远处的一座将军庙和高举酒葫芦的铜三黑,土坡一马平川。
“明早找钱婶,工钱两日一结。”铜三黑挥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
金国人没回头:“我不收钱庄的票子。”
“真金白银,你自带秤就是。”
金国人这才肯走:“三爷爽快,祝三爷财源广进。”
“嘿,祝你做一辈子好护院。”
铜三黑的揶揄没有改变金国人的脚程,每一步都落在完美的时刻,直至下坡,整个人影消失不见。
江越不知道说什么,在他的梦境里,一名刀客不应有这样讨价还价的经历。
“嗯,很好,江越是吧,今天教你绝招。”铜三黑仰头闷一口酒,对江越笑道,“瘦子怎么把壮汉杀死?想学吗?”
江越立刻点头,仿佛从中看到希望。
下一瞬间,铜三黑就泼来一盆冷水:“偷袭,趁别人没做好准备,给他捅个透心凉,事情就成了。”
江越难以置信地望向铜三黑,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怎么可能次次让我偷袭?这算哪门子的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