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膳房回来后,佘舟野就一直在屋里呆着。
他心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尴尬到难以置信,直到现在的平静,毫无波澜。
但他还是会想起刚刚自己狼狈而逃的样子 。
大师傅骂他的话,他并不在意,但那句说他煮面是煮糊糊,像投石入水激起的一片水花。
大师傅否定了他的厨艺天赋。
他竟然不是一个厨房可造之材。
现在佘舟野内心只有一个想法,何必为难自己呢。
宽恕自己的手和胃,就叫膳房那边送东西来不是更简单。
他宽恕自己很容易,但白缪却不想宽恕他。
白缪卧在一方触体升温的玉砚台里,看着佘舟野伸手来抱她。
她凶巴巴地龇着牙,露出两粒小小的尖牙。
佘舟野揉了揉她肚子:“你是不是也没喝饱奶,饿了吧。”
白缪气“炸”了,身上发烫,毛毛根根立起,眼露凶光地看着他:还提喝奶,你不要脸!
白缪牙齿使劲咬上去,将他食指尖包进去,翻来覆去地咬。
她用行动告诉佘舟野:再跟她提吃奶,她就咬掉他手指!
让他手掌变成秃子!
佘舟野清冷的脸上露出怜爱的表情:“真可怜,是饿坏了吧。”
白缪突然噎住,一口气堵在肺里,气得肝疼。
她觉得自己现在气得快冒烟了,整个身体热热的。
佘舟野叫人送了吃食和羊奶来,将羊奶装在小奶壶里,再次将白缪抱起来,一只手抬着她脖子,一只手喂奶。
年轻清俊的男人,即便不苟言笑,又惹她生气,这长相也难以让人生厌 。
白缪扭了扭,卷起肚皮,用灵活的尾巴挡住他手里的奶壶嘴。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热了,脖子底下的大手也热,她全身的毛都快烧起来了。
有些口渴,可闻到羊奶味儿,她又有些抗拒。
她望着佘舟野,有些不明所以地想,他看起来很美味。
小猫正挣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碧绿的眸子水润澄净,佘舟野抱着她找了张不高不矮的榻几。
他给榻几套上几层软垫,平铺开一条巾子,这才想起来遗留在膳房的那张巾子忘了拿。
此时白缪整只小猫都挂在了他手上,脸颊蹭着他,有些晕乎乎的。
佘舟野低头看着,望了眼手中没使用的奶壶,后知后觉:还没喝上呢,这就醉奶了吗......
怎么感觉有些笨呼呼的样子。
她迷迷糊糊地躺在榻几上,忽然伸直四肢,放开了佘舟野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小猫的喘息声加重,翻来覆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佘舟野皱了皱眉,之前不这样,小猫崽睡着了基本没什么动静。
她是不是生病了。
他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帮助她,这是一只刚刚出生不久的小动物,她不会开口说话,不会喊难受,也不知道怎么对他表达自己的需要。
而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照顾好一只生病的小动物。
人生第一次,因为一个生命,手足无措,甚至,怀疑自己。
他最好是马上给她找个大夫。
可府上的大夫,只会给人看病。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让孟含把大夫叫来,马上又自己否决,他还没有失去理智到让专人科的大夫给猫看病。
应该让孟含尽快找兽科大夫来,佘舟野暗自想,伸手拿了张大大的毯子将小猫裹住。
他开始回忆,是自己那日将她忘在门口忘了带进来,加之半夜壁暖不热,让她受冻伤了根基。
还是这一日没按时喂奶,让她饿坏了身子。
亦或者两者都有。
她从出生就跑到了他身边,从没自己喝过奶,被丢到母羊旁边,被吓坏了吧。
即便一直觉得她和别的小猫不同,长得也更大只。别的小猫还未睁眼时她已经活蹦乱跳了,但她只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对她来说,羊那么大,就是一个奇怪的庞然大物,她可能连母羊的奶都叼不住,也不敢去吃。
那尚是一只需要他小心照顾,极易夭折的小幼崽。
佘舟野低下头,深深地看着小小一只,躺在眼前的小猫崽,眼底满是自责。
他抿着唇起身,推开门。
孟含站在门口,见到大人眼角红红的。
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失态的样子,以为出了大事,孟含急步迎上去:“大人!出何事了。”
佘舟野嘴唇动动又闭上,孟含连夜找兽医的事,一定瞒不住,大家都知道他养宠物了。
终于,等他鼓足勇气,一张清贵的俊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神色,附耳和下属小声道:“我想..找个大夫来。”——要专精小猫之类的兽医大夫。
他后半截话还没说完,孟含突然瞪大眼睛,嘴巴撅得圆圆的。
他猛吸一口气,连连后退,突然羞涩起来,从头红到脖子。
佘舟野皱眉,看着面前常年握刀出茧子的粗手羞羞地指指着他又指指屋内,随即跟着手指方向往那边看。
此时,竹屋,正屋门敞着。
月光从云层里跑出来,斜洒进屋里,罩在一地青丝上,青丝如瀑从榻几上垂落下来,流转着月光。
一截纤细白腻的腕子锤在青丝上,他配戴了半年多的长命缕松松拴在那截腕子上,长命缕五彩的丝绦正贴着冷白肌肤随风晃动。
佘舟野的心也随着那段丝绦晃动起来。
是荒唐的,难以置信的。
他张了张嘴,看着一场宛如大型犯罪场面的现场,又转头看看明显误会了的孟含。
想张口为自己解释一番,自己是个正直的洁身自爱了十九年的好官。
但孟含明显不给他机会开口,紧张兮兮地凑过来,诚惶诚恐道:“大大人啊,您是玩得太开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