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章 火葬场前奏 前任变备胎(1 / 2)六宫粉黛无颜色首页

夜里,端着满满一大木盆热水,天上雷声轰鸣,噼噼啪啪下起了一阵急雨,脚下急走快奔,洒了不少,进了垂花门,两个嬷嬷在耳房门口掀着帘:“快!快!”

跑进去衣服已湿,发梢滚滚滴着水,嬷嬷拿手巾把子,心疼地为她擦拭头发,这个傻孩子,来了一年了,升了二等宫女,这事是三等宫女做的,敬惠馆有新来的宫女,她也没推脱给别人,便是铁铸的心肠也化了啊,何况肉做的,自家女儿也没这么寒来暑往如一日的,为她们端洗脚水啊。

巴结讨好可没这般的,这孩子是真心对着人好。

“跑的洒了不少,嬷嬷先洗着,一会儿雨住了,我再打一盆去。”

两个嬷嬷忙摆手:“不妨事,我们一块洗就行了,谁也不嫌弃谁,你快回去换衣服吧,别风寒了。”

定柔拿起脏袜,嬷嬷忙拦她:“我们自个洗,你快换衣吧孩子,别回头着了凉,病了还得吃药。”

走出耳房,雨声淅沥,手里多了一盒玫瑰酥,这是太妃赏给一等宫女和管事嬷嬷的,两个嬷嬷时常舍不得吃,都留给了她。

白日,云开雨霁,同样的地方,皇帝坐在山石后,望着幽静无漪的一潭碧水,昨夜,他没有要任何人来侍寝,独衾在榻上,眼前是那甜静绝美的笑靥,嘴角俏皮的腼腆。

后来,竟梦到了她。

站在小湖对岸冲着他笑,他走过去的时候,竟消失了,他也惊醒了,在想入梦,却难了。

小丫头,你为何不早些对我笑一笑呢?

那年在衡州的石鼓书院,后山有一个溶洞小溪,他尤其喜爱那儿的宁静,潺潺的流水声,麻雀啾啾,山风吹动树叶簌簌,能让人忘记万千纷扰,忘记自己的一切,只是山水间的一居客却给了刺者机会,那洞有半人高,不时会顺水窜出鱼来,他不大会水,很想潜进去看看,是不是别有洞天,四弟到是潜进去了几次,说里头空间广大,有很多钟乳石和云母,水深及腰,还摸出了几条小鱼,侍卫找了柴,烤了,他有多次趟着水走到洞口,踯躅着,没有进去,耳边铭铭萦绕着母亲的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

假山另一边,小柱子执着拂尘,在问话一个嬷嬷。

“你是敬惠馆的管事?”

“是。”

“咱家问你的话,若敢隐瞒,你知道干系。”

“奴婢万万不敢,大总管尽问。”

“今天传讯你的事,若泄露出去半个字,你知道后果。”

“奴婢不敢。”

“慕容宫女在敬惠馆可有与人争执?”

“争执?不曾有过啊。”

“平日与人相处如何?当差如何?”

“哎哟,那可是个顶好的孩子,自来了敬惠馆,上下像是变了个样,别看人长得娇娇小小的,那手嫩的剥皮鸡蛋似的,干起活来一双手顶三双手,还从不置喙人闲话,起初都觉得她是韶华馆贬出来的,变着法刁难她,可她从来没恼过,凡有差遣了,脏活累活,从来不挑拣,倒不像个官小姐出身的。”

“好了,下去吧。”

“喏。”

过了半刻,另一个嬷嬷来了:“大总管吉祥。”

“韶华馆管事的?”

“正是。”

“咱家问你,从前的慕容美人素常为人如何?”

“慕容美人?她不是贬去做宫女了么,奴婢与她说话不多,来了两年,素常都待在一坞香雪,为人吧,怎么说呢,不像个主子,侍奉她的人见她不得宠都生法子去了别处,她也不生气,竟自己做起了下人的事,后来,她的奴婢犯了事,不知为何,都遣送走了,就剩了她一个,愈发不爱出门了,洒扫都是自个做,奴婢时常看见她在花树下浣洗衣物,是个极干净的。”

“那为何传言她与人争吵,还打伤了人?”

“那次啊,奴婢,不敢说。”

“照实了说!”

“喏,其实,照奴婢看,不是人家慕容美人的错,是淑妃娘娘欺辱了她的下人,沈才人和程才人帮腔来着,慕容美人是个护内的,二话不说就把两位才人教训了一顿,连淑妃娘娘也差点挨了打,后来宸妃娘娘来了,才平息了,慕容美人也受了罚,咱做奴才的说句公道话,在这没人味儿的宫里,那般不计后果袒护奴才的主子,当真少见。”

“下去吧,去偏门,有人送你回宫,莫让人撞见了,你知道该怎么说。”

“奴婢醒的。”

皇帝叹息了一下。

宸妃

望着一泓碧水,小丫头,难道我从一开始,就曲解了你?

你若不是慕容氏的女儿,就好了。

下晌,坐在御案后,批阅完一摞,两鬓紧似一阵的疼了起来,放下朱笔,按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舒畅,索性起身走出万壑松风,漫步着,也不坐辇,小柱子和一众宫人随在身后。

昨夜雨骤风急,园中落了一地落英,随处可见泡桐花、刺槐花、合欢、珍珠梅、木槿沾着雨后的湿露,余留残香,别有一番凄艳,内监们在清扫,见到他,纷纷鞠拜。走到母后的“松鹤清越”,遥见敬贤太妃乘舆而至,一从宫娥娓娓跟在后头,进了垂花门。

昨日静诚妹妹回来省亲,住进了园子,今夜有接风宴,一二载不见,小姑娘也长成璎珞矜严的妇人了,梳着圆髻,簪着步摇冠,织金玫瑰纹大袖衫,颇有当家的威严。

“陛下驾到”

院中跪满了宫娥,红衣、紫衣、粉衣,额头向地,不知为何,一眼就认出了一个娇巧姌姌的身影。

锦叶掀起湘竹帘,走进去,和淑太妃和静诚也在,母后坐在上首的座榻与她们闲叙,雨下得透了,淼可园地势偏北,屋子的墙足有三尺厚,扑面而来的凉荫之气,几乎不用冰。

“陛下圣躬金安。”

“皇兄”

给母后请了一个安,坐在侧边。

静诚生子后圆润了很多,下颔儿多了一圈的肉,气色也如出水芙蓉一般,想来夫妻恩爱,严桐的为人他是私下派人反复考量过的,更重要的是束身自重,严家家风优良,想来好相与的。

母后问安太妃:“你进来脸色甚佳,好似年经了几岁,吃的什么养容丸?”

安太妃摸了摸脸颊,笑说:“一些药膳罢了,不若太后也试试。”

母后摆手:“我可不吃那些药腥子味的,横竖是无人瞻看了,老就老吧,没得折腾自己,让别人悦目。”

安太妃面上闪过尴尬,轻咳了一声,又道:“我那有一味香苏茶,温中和胃,最是解餐后油腻,你们要不要吃吃看?”

母后说:“这个到可以,人老了,克化滞慢,总爱停食,快呈来吧。”

安太妃唤外头:“慧姠,让定柔煮香苏茶来。”

“喏。”

定柔,是她。

过了会子,一行紫衣宫女端着呈盘鱼贯而进,汝窑月白釉净色茶盏,一脉澄黄澈透的茶汤,香韵袅袅。

她呈给了董太妃。

忽然被抓住了手腕,董太妃掀开她的袖子,扯出一截生麻来,惊诧道:“你怎么穿着衰衣啊?”

娇巧的身躯立刻跪下:“奴婢知罪”

安太妃也惊了。

母后蹙眉问:“怎么回事?”

小丫头转过来,朝着母后磕了两个头,不慌不忙地道:“奴婢在服着孝,宫中不允许外穿,只好穿在里头。”

母后若有所思:“听闻邢家谋反你嫡母丧生,是为你嫡母?”

皇帝也疑惑重重,绝无这种可能,除非她是做给人看的。

下一刻,小丫头道:“不是,是早年亡故的祖母,驾鹤西去时奴婢不在家,不曾服孝,服的齐衰。”

董太妃耳上的金珰叮叮作响:“不对啊,齐衰是细麻,你穿的是粗麻啊,且微有发皱,是洗过多次的,祖父母守丧一年为期,按说早该到了呀。”

一个宫女日日穿着凶服在宫中走动,这是犯大忌讳的。

小丫头诚然道:“奴婢先前为养母服着斩衰,近日才除了孝,无法购置细麻,只好用原来的代替。”

众人一阵唏嘘,安太妃立刻懂了:“忘了告诉你们,这孩子是有来头的,太后可记得我那堂姐,安云惜。”

母后想了想道:“虽未见过人,名声却如雷贯耳,太宗朝安相的独生女儿,名动一时的扫眉才子,听闻当年太宗有意让她入主东宫,做先帝的继妃,安相当时恰在病中,直说女儿福薄缘浅,有疾患在身,天寿不永,生生婉拒了,若不然,恐怕也没哀家的今日了。”

安太妃道:“我堂姐确实身体孱弱,有先天疾患,后来随游方的妙真女冠出家了,游方而去,不知到了何处,我那日在霓凰殿见到这孩子在吹箫,正是堂姐的旧物,问了才知,她是我堂姐收的俗家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