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夜灯急了,一狠劲将右手的绳子割断,趁人不备,在对方腰上来了一剑,顺手点了对方的哑穴,拔剑的一刹那,她似乎听到了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男人吃痛,却只能哼唧一声,倒在了旁边。那人忍着疼痛掐过来,风夜灯更快了一分,削在他的手臂上,血溅了她一脸。
她拼命推开那人,这才又割开左手的绳子,起身割断了脚上的,回身给那流氓山贼补了一刀,直接割了他的宝贝!
昏暗的柴房,一盏油灯忽闪忽闪,好在夜视力还不错,摸索到门口,听了半晌,又去窗户上贴着耳朵听。
思量片刻,她选择从门口出去。
别问为什么,刚才自作聪明了一回,难道这下还要做错误的判断和选择?
她捡起破衣衫裹住身子,这才挪动脚步准备出去。细细观察良久,发现守门的人并不很多,移回来捡了旧木桌上的那盏油灯,拆成了三节,底座、灯身、油碗。
又细细搜索了半天,摸到几块木头疙瘩。
风夜灯猛地打开门,正巧几人全部看过来,她将灯油对着守门人的眼睛狠狠一泼,将手里的东西一个个扔出去,打在几人的天突、环跳、鸠尾、檀中和曲骨几处穴位。总算杀出一条生路,握着宵练逃跑,恰好撞到了匆匆赶来的霜降。
霜降见她这般狼狈,又是满脸满身的血液,不知是否受了伤,忙脱下外披,裹住风夜灯,一路跟随。
可是风夜灯却像是魔怔了一般,披上霜降的紫色外衣便自顾自地往山下冲,霜降只得一路尾随其后。
蜿蜒崎岖的山路有着原始的丛林,风夜灯用手臂挡开树枝草木,疾奔下山,情急之下居然都忘了还会轻功这件事,只顾着奋力奔跑。
小时她不懂,不知道什么叫做强女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只知道邻居大哥哥说是玩游戏,可是有了第一次的痛苦经历,就再也不愿意见他,后来大哥哥说这件事让父母知道,就会不要自己。
那时候的她,只知道一年能见一次外地的父母都是奢侈的事,有一次两年都没有见到父亲,所以她到现在根本就想不起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
她跟父母的感情本就很淡薄,最怕又被送回老家,因为忘记帮爷爷烧洗澡水挨打挨骂,因为吃多了几口饭被舅舅舅妈虐待,放牛时间长了要挨打,没有喂猪也要挨打,没有做饭就挨饿。
她怕见不到父母,确切来说怕见不到母亲,外婆把她受的苦都告诉母亲,母亲心疼她才带她离开。
所以,为了不再离开父母,傻傻的她忍气吞声地受着邻居大哥哥的威胁和虐待。
那时候的小孩真的没有现在的孩子早熟,七八岁的年纪只知道每天玩耍、读书写字。这样压抑的生活持续了一年,那个大哥哥终于不念书了,去了外地打工。
她终于解放,有了真正的自由。
那时候不懂,有些事不是因为已经过去了,就不会留下阴影。
有些伤口,没有上药,就只会腐烂……
她一路飞奔,记忆深处的愤怒和厌恶感令她情绪低落,更是令她觉得反胃,想吐,一边跑一边哭。
她讨厌命运,总是遇见这样令人恶心的人和事。
面前忽然多出来几道身影,风夜灯来不及思考,便挥剑相向。
“哎哎哎我说,你们还真是一家子!怎么都这么喜欢打打杀杀啊!”贺江东一把截住宵练的剑光,待看清了眼前的人,他竟哑口无言,“小……小丫头,你这是……”
风夜灯并未开口,只怔怔地望着那袭水红色,泪水划过脸庞,单薄的红唇浮起了一抹脆弱不堪的笑容。
不等快嘴的惊蛰过问,风夜灯却径直晕了过去。
梅君鹤扯下身上的外披,裹住她的瞬间,也让她倒在了自己的怀里。轻轻探过脉,他抱起心尖上的人儿,沉默不语地走着,像极了一具行尸走肉。
贺江东看不出他的表情,因为梅君鹤除了那对远山眉轻轻皱着,再没有一丝神采。
他与梅君鹤相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这样的失魂落魄样,让人心里忍不住难受:“小鹤鹤,你别这样子嘛”
梅君鹤似乎意识到影响到了旁人,微微侧了侧脑袋:“你带惊蛰去小院准备温水,她怕烫,也怕热,温水擦拭刚刚好。”
贺江东更是提心吊胆,他宁可梅君鹤生气或是愤怒什么的,全部发泄出来,可是……他又尝试一遍:“小鹤鹤,你没事吧?”
梅君鹤转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会有甚事?”
贺江东无言以对,叹气道:“好吧,我带惊蛰先回去了,你自己当心点!”
回到那座小院,梅君鹤将怀里的女子温柔地放在榻上,抹去她脸上的血迹,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才转身离开卧房。
他长身玉立,神情有些恍惚:“白露跟谷雨照看夜灯,洗好便来唤我。”
白露点头正想回应,却见梅君鹤掌中摊开一个红色瓷瓶,好奇地拿过来,打开瓶塞嗅了嗅,欣喜若狂:“梅公子,这是”
梅君鹤神色淡淡的:“一瓶凝露膏而已,不必节省,需要多少用多少便是。”
谷雨还是对他行了大礼:“多谢梅公子。”
梅君鹤环顾四周,见到贺江东一脸忧伤地跪坐在梧桐树下,对着碧绿的美人蕉出神。他走上去,语气很平和:“查到藏身之处了?”
贺江东猛地回神,吓得一杯酒跌落在地,他忙站起来:“小鹤鹤,真的全都杀了?”
梅君鹤淡然地摇摇头:“你且安心,我不会为她大开杀戒的,毕竟,她也不喜欢杀人,我也不想报应在她身上。”刚刚松的一口气还没出完,又听到梅君鹤如同来自地狱般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会废了他们,所有人!”
他的声音并不很大,清淡的叙述却有一股无人能及的气势,像泰山压顶令人透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