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的时候,严文松是甩车门上来的,脸上全是脾气。
如果他不是警察,田老三肯定一拳捣过去了。
你还有气呐?你还委屈呐?你冤枉人家杀人,是不是很伟大啊?
他有气,田老三的气更大。
“要下去就快开车子。”严文松说。
田老三在后面拍他:“你什么屌态度啊?是你们所长让你去的,你不服气啊?你自己没得车子啊?自己开自己车子去!”
严文松下车,真去开自己车子去了。
望他这个样子,田老三就想笑:“这个乖乖二逼卵子,你望着,他就是看到那些东西,也肯定装没有看到。就不应该喊他去,派出所里面找个拾垃圾的都比他有用。”
孔鑫启动油门:“哥啊,你也是瞎说,派出所里头怎么有拾垃圾的。”
田老三的话,孔鑫不是没有想到,但这个事必须让严文松自己去看,他是负责周朝年案子的当事人,他说一句话比哪个说话都有用。
乡里去村上,蛮快的,到了天还没黑,严文松下车第一件事就是去湖口撒尿,也不怕让孔鑫看到了丑,他好像无所谓了。孔鑫之前当警察,男女尸体都看过,光溜溜的,也不觉得有什么。
也就田老三不爽:“这个乖乖,真你麻麻没得素质,你还在这边呢,他就脱裤子尿尿,不要逼脸。”
严文松系好裤腰带:“喂!看什么啊?!看结束就早点走了。”
“现在看不到,等天黑!”田老三喊。
等就等吧,严文松自己坐到车上去,玩手机,听音乐。
田老三一边抽烟,一边望他,跟孔鑫说:“这个二逼,你等住了,晚上吓死他个逼养的。”
同样是警察,区别就这么大。
孔鑫打开那边车门,坐上了严文松的车,门也带起来了。
“严师兄啊,心里不痛快啊?”
“你好好的,喊我师兄干什么啊?”
“我也做过警察唉,那也是师兄妹唉。”
严文松吃了颗花生,满嘴香:“有什么事就说。”
“有的东西,你没有见过,今天晚上你肯定会看到,你跟说老实话,假如你看到了像妖怪那种东西,你是不是能想想办法,救周朝年出来。”
“哼。”他冷的很,面冷心也冷。
“其实之前找你去看,你不去看,是怕影响自己工作,是不是啊?”
就算是,也不可能当面承认出来,严文松一口一个花生的嚼着,全当听不到。
就这副样子,留下跟不留下有什么区别呐?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呐。
孔鑫说:“你要是怕丢工作,现在就可以走。”
“哼。”除了冷笑,还是冷笑。
外面,田老三喊:“下来噢!你们过来望噢!”
孔鑫先下去了,严文松跟着下去,田老三在离车子六米处,看地上的一堆东西,是老生常谈的那种黄颜色粘液。
这个,孔鑫一眼就清楚,她抬头,顺着印记朝南北两头张望,印记是从湖上来的,到这边就结束了,不见了,上面似乎还有点小虫子,比蚂蚁小多了,也不动,在泥土地上,和灰尘屑差不多,分不出是不是虫子。
“你们看什么唉?”严文松问。
他闻到这个味道了,跟在周朝年身上闻到的味道是一样的。
凑过去闻了闻,不错,就是这个臭味。
这个味道,严文松在乡里的其他地方也闻到过,那个失踪的一家人,家里就有这个味道,久久不散。正因为家里味道徘徊,所以他才一直觉得尸体就藏在家里的某个犄角旮旯,所以一直在那边纠结、翻找。
他接触过死人,人死了也是臭味,但两种味道又不一样,这个味道更难闻一些。
孔鑫用个树枝去挑了挑粘液,黄澄澄,像琥珀。
“严师兄啊,你看噢,这个就是那种怪东西留下来的,白天它们会瓦解了,晚上就又出来了。今天你不用跑到村子里头去看,在这边就能看得到。”
田老三冲他狠:“吓死你个二逼!”
他这回不跟骂自己的人争论了,他……有那么一点害怕了,他看看天色,就快黑了,还是去车子上面安全一些,在车子上也能看到。
田老三做孔鑫的车,孔鑫过来陪严文松。
她是担心严文松没见过那种东西,乱开车子,要是翻到湖里头去,那才真是歇逼了。
心理学的小技巧,紧张、恐惧、烦躁不安的人,烟瘾会更大,看严文松,一根烟接住一根烟的抽,手指头敲着方向盘,要么看天、要么看地、要么看那滩印记。
天色……落幕了。
好像很快,也好像很慢,这是相对来说的,对严文松就是快,对孔鑫跟田老三就是慢。
严文松心跳变快了,他自己最感受的到,眼睛直勾勾望着那滩已经看不清的印记。
孔鑫打开车灯,让他能看的清楚。
印记生出虫子,再变成怪物,整个过程孔鑫和田老三都没有见过,他们是通过自己的经验和分析来衡量,确信这件事肯定会发生。
严文松咳嗽了几下,烟抽多了,他开始大口大口喝矿泉水。
“要到什么时候啊?差不多了吧。”
孔鑫说:“快了。”
印记有点暗了,浓了。
那些在远处看不见的小黑点,现在成了大黑点,能看得见了。
严文松微微把喉咙往前靠,透过挡风玻璃张望,那滩印记,会动,几分钟内,已经生出了不少虫子,不是从其他地方跑过来的,是原地生的,就在黄澄澄的粘液里滋生的。
孔鑫呼吸急促:“望到哒?开始了。”
两个车子的车灯打在同一个位置,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那滩东西。
它……在变。
它……在变黑。
它……变的乌黑乌黑的,还胖了。
虫子绕着虫子,虫子包裹虫子,一层一层,无数层,渐渐产生了一个人的形状,这些虫子与虫子粘着的缝隙间,有沫子翻滚出来,像龙虾吐的那种沫子。
很恶心,看的人难受,看的人浑身发痒。
严文松使劲的镇定:“不就是虫子嘛。”
“脏东西容易生虫子,很正常嘛。”
沙沙声。
颗粒物破碎的声音。
还有泡沫的噼里啪啦声。
虫子形成的一条胳膊往前爬了一步,像人的膀子,但没有人体的颜色,是黑的,乌黑乌黑的。
孔鑫说:“你看到吧?华光报警,说周朝年压死了人,其实就是压死这种东西,然后天亮了,它就消失了,最多还剩下一些虫子。”
严文松死不承认:“你亲眼看到哒?”
“这个还用亲眼看呐?动动脑子也晓得唉,不然血迹为什么没得?”
严文松说:“都是你自己想的。”
嘎吱。
“嗯?”
嘎吱。
车子摇了!
孔鑫的手猛的抓住严文松这边的方向盘:“不要瞎动,车子底下肯定有……不要动,不能瞎动。”
严文松双手松开了反向盘,车窗还开着,他探出脸,往下边看。
在这边的下方,车轮子底下,有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一个怪里怪气的人头从下面探出来,扁扁的,脖子很长,光看到的就有半米长了,还是弯曲的……人头的嘴巴,吐着沫子,一只肿胀的眼珠翻转向上,冲驾驶座的方向看。
麻麻的!!
严文松快速缩脸,快速把车窗给摇起来,喉结上下滚动。
看到了?
肯定是看到了。
孔鑫去抓他的手,上面全是汗:“你相信了吧?底下是不是有?”
严文松不说话,脸上冒汗了。
这个东西,不是这种东西,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恐怖的东西,还不如见鬼。
能让这个人看到了,目的就达到了。
孔鑫熄灭车灯了,这是给田老三发信号,意思可以走了。
车子没开太远,离开四平村有一公里,也就这么点距离,不能再多了,严文松就熄火,跳下车,大口的呕吐,花生跟晚上吃的饭都吐了出来。哪怕是这么远,他还是感觉可以闻的到那种臭味。
孔鑫帮他拍后背:“你行啊?”
严文松摆手:“没得事。”
田老三把矿泉水递给他:“现在你晓得情况了吥?要是轮杀人罪,你刚才也杀人了,你车子压过来,车子底下就有一个人。我都可以报警抓你,给你判个无期徒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