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丫鬟走过案前合掌拢过爇着芸香狻猊掐丝珐琅中,又从锡香盒中,以香箸取一沉香木块于云母片的隔火上,霎时青烟缓缓飘散,如海上仙山般烟云袅袅。香韵或明或灭,甚是提神醒脑,低回悠长。
却说沈宁安再度重整思路,引古语出发,却是点明道理,直截了当。
而那宋齐昭本是个认死理的,最不爱习书,如今听他这样说来,顿时明白过来,这是拐着弯的劝诫以仕途经济、科举功名为准呢,当即便冷着脸道:
“你们自好你们的,我有什么相干,犯得着听我爹的话又来劝诫。我原是大俗人,习不了诗书经义,只爱舞枪弄棒,却又不似你们沽名钓誉!”
宋闻轩一听这话,顿时老脸煞白,随意抓起桌子上的茶盅便想砸过去,宋齐昭却伸出手做个相拦的样儿,紧忙出口:“爹,这个可贵着呢!”
“大人且先别气,昭哥儿也就一时接受不了,待我与他说,便会明白的。”沈宁安见此也赶忙制止,生怕会惹出什么事来,届时可不好收场。
宋闻轩听他如此说,只得把满肚子的火气咽了回去,狠狠瞪了一眼,断喝道:“你这混账仔细给我听着,若是再敢出言不逊,便家法伺候!”
宋齐昭自是不以为然,整日里家法的,什么时候见拿出来过,仍旧是一副偃蹇态,嘴上说着好,难保心口如一。
沈宁安吃了一口茶,略想了想,又是摇头:“昭哥儿只说不想习书识礼,可我问你若是有人冒犯了你,你当如何?”
“若真是这样,我便来教训他。”宋齐昭拍着胸脯,颇有几分自信。
沈宁安不禁又是笑,又是叹息,便语重心长道:“我早说过了,以暴制暴不能起到根本作用,只会让人面和心不和,他能为你马首是瞻,实则是惧怕你的威势,并不是真的对你服气,指不定心中还会怎样咒怨。
譬如秦人之暴,六国尽恨入骨髓,只是苦于能力不够,便止于话口言于心,敢怒而不敢言。你是希望这样被人所惧,而使众人不敢亲你近你;还是受人尊敬,而使人皆服你,不至生异心。”
宋齐昭遂自沉吟片刻,喑然不语,正有所感触便道:“自是想让众人不是因惧我而服我,如此我应当如何去做呢?”
“倘要这样的话,就又是你的难处,习书撰文为你所不喜,但这又确实为重中之重。你若是胸罗锦绣,肚有文墨,便能在教训了人之后,晓之以理。使人既慑于你的武力,又服于你的学识,岂不是两全其美。
再者说了,你行军打仗,不熟兵法,又如何排兵布阵。你既要看书,就要含英咀华,却又不能纸上谈兵,战国时期赵国的赵括,正是因此才功败垂成,酿成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悲剧,昭哥儿也必不愿如此吧。《孙子兵法》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我如此既不是反对你习兵练武,反倒很是支持。笔杆子撑不起一个国家,更不能带来长治久安,我们平日里于朝堂斡旋,只是为了维持政局的稳定。而这些必是要在边境安宁、朝野昌平的前提下,方能完成。”
沈宁安如此说了一大堆,总算是有了成效,宋齐昭也不再反对,只说:“我也知道习书识礼是个好的,但就是苦于看不进去,本来也没觉得当大将军是多么容易,半点文墨不通,不熟兵法,如何能够统领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