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震怒:“贪了三百万?!居然有这种事情!那父皇如何处置他们的?这种恶臣,就应该满门抄斩!”
云长清心情很复杂。
若是她之前,大概也和小皇帝一样的反应。这种恶臣,不斩还留着啃皇粮、蛀空大堰吗?
贪官污吏,不正是祸乱朝纲的国之蛀虫?
但此刻她脑海中多了份李迎秋的记忆,也明白了李迎秋的立场和用意。
云长清敛起心思,回话:“没有处置。”
李景明的火气一下僵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云长清,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没有处置?”
云长清点点头:“因为这是父皇默许的,所以没有处置。”
李景明愈发不解,他眉头簇成一团,言辞间更添些许恼意:“父皇为何要默许这种事情?!贪官不除,何以海晏河清?百姓何以安居乐业?”
云长清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因为水至清则无鱼。”
“嗯?”李景明一脸疑惑,没明白云长清的话。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出了原主李迎秋的立场:“景明,不是所有官员都可以为了百姓鞠躬尽瘁。”
“百官虽被称为父母官,但舍己为民不图有报的,归根到底能有几人?”
李景明被问地愣住,抿唇陷入思考中。
许久之后,小皇帝才闷声回话:“廖无几人。”
云长清点点头,继续道:“是啊,廖无几人。没有好处,便没有动力,懈怠拖沓必是无可避免。可灾区的百姓等不了,永南灾害严重,多耽搁一天形势就严峻一分。”
李景明回过神,迟疑地说:“所以……放任官员贪污,是为了尽快把这笔银子送到永南,用于百姓身上?”
小皇帝一点就透,云长清心中感慨,如果原主李迎秋还在,应该会十分欣慰吧?
“赈灾银两到永南的时间,比预计的快了半月有余。这半月,足以救下多少百姓的性命?这损失的一百万两,值还是不值?”
李景明的神情犹如当头一棒。
云长清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李景明:“贪污的官员和数额都在这上面,是放任还是处置,由你决断。”
李景明将小册子接过去后,欲言又止的看着云长清,最终还是没忍住:“这是长姐意料之中的吗?或者说长姐早有准备,所以才会那么清楚的知道谁贪污,又贪污多少。”
云长清没否认也没承认。
确实是李迎秋派左都御史盯着这笔银子,被贪污银子的数额也在李迎秋的掌控中。
小皇帝抿紧唇,小册子被他攥在手中:“长姐,我,我不想被你护在羽翼之下。”
云长清愣了瞬。
小皇帝抬起头,目光和云长清撞在一起,他认真道:“我想保护长姐。我想长姐和别的女儿家一样,在大好的青春年华每天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憧憬自己未来的夫郎会是怎样的男儿……”
忽然想到云长清对萧白安似乎有所偏爱,李景明又硬生生打了个顿。
“……或者女子,总之是长姐心仪的人就好。”
云长清诧异看向李景明,这——这孩子是不是思想太前卫了些?或者……是个腐男?
毕竟这书中的世界还是男尊女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设定。
不知云长清的揣测,李景明继续道:“长姐那么好的人,不该整日忙于江山百姓,不该心思重重的盘算着哪个大臣有二心,哪个大臣需要敲打,哪儿出了灾害又要怎么处理。”
今日御医告诉李景明,云长清是心思太重把自己压病的,这让李景明很难过。
他知道长姐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也不爱朝堂上的勾心斗角。现在所做皆是为了他,李景明越想就越恼自己太无能,也为自家长姐心疼委屈。
云长清回过味儿来。
李景明不是怪她瞒着他不讲,而是为她不平。
怔忪的神情化作笑意,云长清抬手揉了揉小皇帝的脑袋,心道:怪不得李迎秋愿意为了这个弟弟倾其所有,所行每一步都为了小皇帝。
纵容赈灾银两被贪不止云长清刚刚所说的原因,不仅为了百姓,还为了李景明。
李景明初初上位,需要的是群臣支持。
而人性本自私,唯利才是最可靠不变的。这些大臣能捞到油水,正是因为李景明给他们的权利。为了自己持续得到油水,大臣们就会更忠心的维护小皇帝的政权。
只要这些贪官还在掌控之中,只要不是银子贪了却不做实事,那给他们一些油水让他们更积极的为李景明办事,也并非不可。
这是李迎秋的用意。
云长清以现代人的思维,并不想去赞同李迎秋的做法。毕竟贪就是错,官员已经拿了份俸禄,本就该做事。
对于贪官她只痛恨。
可现在是君主□□的朝代,王权候相地位滔天,奴籍贱籍没有人权,同时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李迎秋比她更了解这个世道。
云长清百感交集,她说不清李迎秋这样行事究竟是对是错,最后只能叹息一声。
她也更加疑惑,李迎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为什么会穿到书中代替了她呢?
若是小皇帝知道面前的长姐已经换了个人,想必……想必无法接受吧。
云长清目光深邃地看了李景明片刻,最后道:“好,长姐等着,等着景明为长姐撑起一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