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
“你来作甚?”
“瑀氏使臣一事,儿臣想去。”
“去?原来寡人的儿子也想对一群蛮人俯首称臣?”透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字音都带着扭曲的怒意。朱德顺刚平息的怒火,重又被点燃,相较于前,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父王,北境朝阳国三十四座城池三十座被屠,西境七国将士屠杀殆尽,且高悬其头颅于城墙之上……“
“你想说什么?说义国只有选求和这一条路了?”朱德顺冷笑道,看着朱义梳妆齐整的头颅心中的郁结越加胜之:“好一个大王子啊!好一个大公子啊!好啊!好啊!宁做丧家犬,不做亡国奴!你别忘了,你身上还留着朱家的血!“年迈的手攥紧一只上好的毫笔,一把朝朱义扔去。或许是仙丹灵药吃多了,连是不过一米的距离,跪着有一大小伙子的情况下,也还是扔偏了有小半米的距离,毫笔应声触地。地面上铺垫着软和的西域羊毛毯,如此,除了年迈王上的怒吼外只是黄白的毛毯上多了一点子墨渍,仅此而已。
“儿臣不敢忘。所以此次进瑀,为的是找寻机会将瑀氏王室屠杀灭尽!“
朱德顺沉默地看了朱义几秒道:“呵,好大的口气,那数千鬼兵你将如何?”
“儿臣只屠瑀氏王室,鬼兵不当惧。”朱义低着头,埋进宽大的衣摆里,声音却仍是掷地有声,毫不迟疑。
“只屠瑀氏王室,你倒是个聪明人。”所有人都盼着你死,你倒是不怕,自己便来慷慨赴义,真是顺应人心啊。朱德顺自顾自摩挲着续了有几年的山羊胡,过了良久才道:“准了。”
“诺。”朱义起身,抬头看了一眼望向窗外的王上。王上如今眼见着真的年老了太多,不过四十多的年岁,满头的乌发早已被银色的白发驻扎了个遍。才是刚入秋的天气,屋内早已开始焚香烧炭,暖如初夏。看着是眼翳又重了不少,不听太医的劝说,仍是日渐加量食用那些灵丹妙药。如此望着窗外,秋日的光落在这位历经策划叛乱的王身上,看上去竟和蔼不少,与世无争之态终是无法抵消些许从前这位君王的残暴无度。
自朱义走出大门,不等微风照面,早有人等候多时。
“满公。”
宋满是一见有人走出,便从掩身的树后窜出快步迎上了去,急问道:“大公子,此事结果如何?”。宋满是从小照顾王上的贴身太监,又对在太子夺位一事上立场坚定地站在王上这一头儿,事后便封满公,与亲王同辈,自是史无前例的殊荣。年逾花甲,想是与王上的父王同个年岁了。宋满是从小便是进宫照料王室的人精,混到了这个年纪,就算不是被封满公,作为历经两朝的老人,饶是王室贵族都要敬他几分,尊称为满公的。
“皆如您所愿。”朱义拱手,把眼中的厌恶一并掩了下去。
“公子,这是国之存亡皆在您手中,前途无量!”宋满亲切地笑着,城府极深的脸上皮肉早已把不大的眼仁裹了个干净,上下眼皮那么一挤,什么神情都不会透露给对面的人,只留下仅自己可见的小小一条缝隙洞察世间变化。什么所思所想,弯弯绕绕的,在一座笑面佛面前往往只剩下支吾言语。
“满公,各自珍重。”好听话总是要说全,脸也不能撕破,要不怎么说太监也是给官职的呢?满朝皆知满公和国师是死对头,又向来与二王子亲近,自是不会想朱义好的。这般好言相诉,不过也是人面情分罢了。
可生在王室的,哪几个不是人精的,要么是被逼着人精,要么是被逼着人疯。但话说这大王子也是够稀奇的,早年间在民间受了不少苦,听说是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姐姐,但不知所踪。只是同年认祖归宗时,后宫便多了一位泌妃,没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只知人道她是出水芙蓉,美艳不可方物,却只是一位平民妃子。这事放在这个年代,也算是麻雀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故事,一时间也多了不少的传说佳话。
朱义向宋满稍稍点头致意,便侧身离去,不需要过多的寒暄,这俩人是即使是同路也不会一同出现在他人视野的,这也许是已经默认的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