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需要要解渴吗?” “不用,天色不早,赶路要紧。在下随便歇歇就好,不必在意。”赶了一天的路刚歇下,过分的亲近子戌有几分无措起来。 尤一的心,在得知弄蝶死去的消息那刻起,碎成一粒尘埃,任其漂泊。此刻面对毫无防备的子戌,动手前,竟有几分无措起来。 哼,笑话,此刻不动手,难道还有其他机会?前面已经失败过好几回,这次说不定。 蝶,当日你对我施蛊被识破,可曾想过有一日,我会有对其他人施蛊的一天。还是你知道,只是你不说。又或者,这正是你所期望的,因为你知道你的离开,不可避免。 子戌在一片混沌中醒来,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梦里丢失,可是,是什么呢?子戌偏是想了好久,仍是记不得。 披在身上的白色外衫,绣着精致的竹叶图,想一想就知道,是尤一替自己披上的,不知为何,只要想到尤一,子戌的脸就微微红,心里的暖意不断往上涌。 眼睛四处转了一圈,尤一不在这。 正疑惑着四处寻找身影,熟悉温和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如此常见的问候,子戌竟不可思议的心动着。 正要起身,尤一却疯了一般的朝自己扑过来,子戌脑子一片空白。 心跳加快,俩人紧贴着的身体,子戌的脸颊迅速绯红,陌生的气息充斥着整个脑海,说是不安,实则紧张更多一些。 四周安静诡异的气氛里,子戌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 顺手抱着尤一一个翻身,就看见尤一后背被射中一只羽箭。 “你忍着点。” 子戌顾不得其他,将手上的外衫下摆,撕下一条白布。再按着尤一的伤口运足了劲,拔出羽箭。 拿出怀里的止血药,撒在伤口上,子戌明显感觉到尤一的身子,不易察觉地抗拒着子戌的碰触。 尤一似乎也察觉到,随即放松下来。 碟,这些年过去,我竟还是不能接受除你以外的人身体触碰。 昔日在樊雪宫里,子戌平日少不了与师兄的剑法切磋。而子戌,只要拔出剑的那刻起,不将对方击倒,绝不罢手。 忘我的斩杀,子戊对唯一的师妹,从来只有宠的份,哪里比得过子戌快如闪电的剑法。 子戊为此受的伤自然不会少,次数多了,子戌包扎的伤口日益成熟,止血药总是随身携带着。 快速完成简单的包扎,“好点没?看看我扶着你能不能走动?” “他们还有人,你不用管我快些走,我在附近躲起来一会就好。” “嘘!别出声。”子戌无视尤一的话,馋扶着起身就走。 子戌虽极少下山,但对兵器,还是相当熟识的。刚才的羽箭,是何家的。 真是奇怪,何家的人,怎会在这里出现还突然出手伤人。 何家曾是漠城的大家,随着后人不节制的挥霍和不精于打理家事,如今早已撑不住奢华的日常享受。早已在世人眼中消失,如今现身在此处,是何家的人,还是有人陷害为之。 何家的羽箭,箭尖锋利岑亮,一旦出手,绝不虚发。却有一个世人皆知的明文规定:刃上涂毒,此乃小人所为,何家人决不可为之,若有忤逆者,杀之为快。 这么说来,是有人重金雇请何家人来行刺的。可是,会是何人所为? “想必他们的人手不少,你跟着我走,前面走过去有个不算大的小村落,那边再过去便是姑娘要去的漠城。” 尤一因自己受伤,师兄那边又是分秒必争,子戌很是犹豫,也不知道师兄那边具体什么情况,洛家是否及时赶到,师傅知道自己去漠城会不会生气。 再看了眼尤一,他这箭伤是全因自己的失神大意,顾不得其他,自己怎么也要看着他平安无事才好离开。 “我扶着你,你指路就好。”送到那边后,找户靠得住的人家帮忙照顾就离开。 猎物被精准的猎人注意到,不管跑的多远,被抓住的结局,不会改变。 对方的目标显然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做什么。只是从刚才被误伤的情况来看,还是躲着对方会比较好,况且没时间拖着。 尤一对这一带的路行,熟悉的令人咋舌,只是心思完全不在这的子戌,丝毫没察觉不妥。 镇上三三两两的人,绝大的铺子以拒绝外访人的姿态关起严实的门。 子戌心想,还能看见这些三三两两的人,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在兵荒马乱、众人各自逃离的时代,守着本分过活的人们,还剩多少。 子戌走进一家还开着门的来客客栈,“掌柜的,住店。两间上等房,劳烦请一位大夫过来。” “只有一般房,吃的也不多。”兵荒马乱的,有什么可挑的。看了眼受伤的尤一,“姑娘不要着急,这就去看看王大夫还在不在,是否随家人离开。” “那多谢掌柜的,劳烦先带路。” “幸得伤口包扎及时,又有珍贵的止血药止血,现已无大碍。只等醒来便是,还需记得醒来后少行动,如此静养几日即可很好痊愈。” “好的,多谢。”既然伤的不甚严重,那可以把他交给掌柜的,自己则动身离开赶往漠城。 “钱掌柜,这位公子在你这住上几日,在下有事须得先行离开。等他醒来告诉他我已经离开,这剩下的银两还请掌柜收好,劳烦照顾了。” “子戌姑娘什么事如此着急离开,何不等公子醒来再亲自道别不是更好。今晚有难得的灯会,一旦错过可就再没机会,现今乱世,谁还能顾得上这些。明日赶早离开,也未尝不可的。” 灯会么?子戌眼前一亮,这么说,一直有期待却不曾亲眼目睹。师兄去年带回宫的花灯,虽有一边被折坏,却依旧好看。子戌至今舍不得扔掉,放在房内,时不时看上一两眼。 师兄说的那些有趣之事,看一眼如何? “在孤溪边的廊桥上放河灯,河灯顺着孤溪的溪流,一直往下,没入夜色之中。传说谁的花灯若能顺着溪流流入大海,那代表她许的愿,一定会实现。其中还有另外一个传说,两个相爱的人一起拿着河灯许愿,此生都会白头偕老不分离。”掌柜看着丝毫不为所动的子戌,认真的述说放花灯的有趣之处。 “子戌姑娘可不要不信,咱这老一辈的人,可是都信这些的。”钱掌柜捋了捋发白的胡须,“子戌姑娘,若是有牵挂的人,试一试何妨?” 许愿么?想要的,从来不是靠许愿得到的。子戌从来不信这些,仅仅是有放河灯的念头。 在胜算不大的战事里,加入这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会不会更心安,是不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增加胜算的可能。 是,或者不是?不试试怎会知道,求个心安也好,愿师兄你一切安好? 既如此,那便去看看也是好的。 子戌第一次伫立于人群之中,看着人来人往刻意的匆忙,心一阵抽痛。漠城若是守不住,这儿又该作何打算,明白这一点的人,实难真正的豁达。 街上挤满各色的铺子,各种小贩的吆喝声一样不少,独独少了少女的娇笑、小孩的嬉闹,很是热闹非凡的假象,街上遍布着的老者,在固执的维系因战乱失去节日,违和的热闹,不安的吆喝。 子戌买了一盏绘着蓝月山的花灯,能看的出画者的用心,将樊雪宫若隐若现的藏于山中,子戌第一眼便相中这个,很是欢喜。 放河灯的人不多,小贩仍是做了许多不同颜色类别的,这让子戌很难下决心挑中哪个,很是犹豫,最终决定红色。 拿着花灯、河灯继续向前走着的子戌,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个不停。子戌这才记起来要吃点才是,樊雪宫的伙食清淡而单一,现今放眼能瞧见的吃的实在太多,完全拿不定主意,师兄在的话他一定知道如何挑选。 糖葫芦、糖人、小笼包、馄饨……但凡入了子戌眼的,皆下了肚。 再看看街上的人,似乎少了许多,吆喝声也是安静不少,孤月亦不知何时立于当头。 寒露微霜,风吹来的夜,已经转凉。 笼罩在月光下的小镇,很是祥和,声音在消逝。战火亦开始渺小起来,战争就该速战速决,容不得怠慢,否则伤害太大。 “唉…”极轻的叹息声。 “戌姑娘,何事如此叹息。”尤一一身素衣,将原本的发髻放下,随意系于脑后。 子戌又是一阵晃神,痴痴地看着。 尤一的瞳色,细看之下,有一抹赤色,子戌更是移不开眼。 带笑的眸,温柔的唇,看着的,却不是我。 这是为何?明明只在你我对视。 “轰”的一声,是烟火,周围的一切声音,皆埋没在烟火之中,还有人们各自的心声。 烟火持续的时间不长,现今能看见烟花,其实是意外的。 “刚从那边走过来,瞧见这块血玉,很适合你。” 没等子戌回答,尤一附身将蝶形血玉玉佩系于子戌腰间。 子戌异常加快的心跳,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可就是想不起来。 烟火声突然就停止,人们在还没缓过来的静止里,风也忘记要煽情。 这一切都是在尤一附身下来发生的,很快,只是突然一瞬间发生的。 呼吸、心跳、战争,都是被遗忘的对象。 尤一起身时树叶沙沙吹动的声音,“小心!” 子戌和尤一再次被黑衣人包围,这次很显然是针对自己的。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还有伤在身,不必留在这里,快离开。” 才刚下山的自己,不可能有仇家,况且樊雪宫宫主的内门二弟子,知道并且认识的人不多。 两帮人马,身手完全不同,昨日是何家的人,今日的,更像是职业杀手。想必是洛宸派来的,那师兄岂不是也会遭遇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