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安是被颠醒的,手被捆,装在一个麻布袋里被人扛在肩上。不知走了多久,砰的一下麻袋被丢到地上,像倒垃圾把人倒出来倒出来。 肩膀跌地生疼,可手被反绑在后也揉不得。将安抬起头,想看看是谁抓了自己。一见是冯獐才懊恼的想起还有这么一档子事,路上自顾想事,全给忘了。 冯獐蹲在将安面前,眯着小三角眼道:“躲了这么些天,还是被我逮着你了。” “你是谁,抓我做什么?”将安假作不知。 “冯将安,你吓死了族长的宝贝孙子,该偿命了。是妖孽又怎么样,有孙道长的捆妖绳在手,还不是被我抓到了。”绳索本来是在族长儿子冯茂昌手中,因为将安一躲就是十数天,他家中事忙,干脆拉过冯獐要他拿着绳子日日紧盯,能抓到泄愤自然最好,抓不到应许只要在孙道长回来前妖孽不曾出来作乱就一笔勾销。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族长的孙子,他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认识没关系,只要把你交给族长,他们一家不但不会再找我麻烦,还会给我十亩地,你就好好在这呆着吧。” 冯獐转身离去,将安被留在这弃用的旧厨房。不知是绳子捆太紧还是真有什么仙法,挣扎半天也不见松动。猛想起重明的玉佩,那人临走时说只要把玉佩摔碎就可以联系他。玉佩塞在腰带里,自己双手后缚,靠手是不行了。 将安站起来走到灶台边,扭着腰比对下玉佩的位置向灶台猛撞。玉佩没碎,人到疼得唇色发白,休息了好一会才勉强恢复。太痛了,不敢再试。转去柴堆寻根粗细适中的树杈,侧身弯腰,一次次调整位置让树杈能戳到玉佩的位置。戳了十几次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玉佩的线头,把线头挂树杈上,人倒退,慢慢拉了出来。 用牙咬起挂树杈上的玉佩,甩出去,没碎。蹲下摸索着捡起向灶台甩,玉佩先撞上灶台再落地还是没碎。用脚踩,踢,跺,玉佩还是静静躺在地上。这什么破东西,还仙人仙物呢,关键时刻一点都不靠谱。 试过多种方法皆没效,将安气得一脚踢去,玉佩飞进柴火堆中。生而为仙的重明大概想不到,纵然是下等的仙物也不是一个凡人小女子可以弄碎的,何况这个玉佩还真心不算差。 将安感觉很焦躁,也有些绝望。都说我是妖,可除了长的慢点,我从不曾杀生害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遭人逼迫,如今怕是连命都要交待了,我这样的妖,生来何用。娘,早知如此,您还不如当年让我死在冯家村,此后的三十年您也不用背井离乡,东奔西走。 日落月出,月落日出,一昼夜后门开了,进来几个人,将安只抬眼看了下,垂眸不语,他们拖着她到一座新坟前强迫跪下,上书:冯俊山之墓。族长儿媳抹着通红的眼睛过来,恨恨骂了句“天杀的小贱人”,劈头盖脸一顿打。挠得将安发型凌乱,衣襟松散,脸上也多了好几道指甲痕。 将安还是不做声,只把臀向外挪挪,侧坐在石碑前,今天是不是死期她不知道,但就算是死也绝不跪在这墓碑前,不然死后也没脸去见娘亲,毁娘灵位的事都还没算账呢! “族长!族长!族长!”陆陆续续的问候声响起。 冯家族长心底还是更愿意儿子一家离开避段时间,但冯茂昌不愿意,孙道长又信誓旦旦没问题也就拖了下来,只暗地嘱咐亲近的几房绝不能进老村子。直到阿獐来报抓着人了,关了一天也没出问题,才拾起族长威风过来看看怎么在这妖物身上虐虐出一口恶气。 冯荣轻咳一声,摆好威严的架势扫过在场的族人,目光看到将安时愣了一下,随即别开眼,这张脸还真是和记忆中多年前长的一样,只除了瘦了些,长高长大了些。 看到冯家族长的表情,将安轻轻笑了笑,“牛毛哥,别来无恙否!”死了我也要诅咒你夜夜噩梦。 “还好,还好!”听到多年不曾有人提及的小名,忆及年少轻狂,冯荣恍惚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拐杖重重一跺地,“冯将安,我冯氏一族好心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害我族人,今天要先给你放点血,慰我族人在天之灵。等孙道长回来,再彻底灭了你这妖孽。” “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过公报私仇罢了,从前的事不是我做的,现在的也只怨你们亏心事做多了,生出个无胆鼠辈。” “你——”冯荣气得捂着胸口。 “你杀了我儿子还想气死我爹!”冯茂昌一见自家老子气得上气不接下气,抄起柴刀就砍过来。 将安下意识躲避,堪堪避过要害却没能避过刀锋,疼得一声尖叫,跌倒在地,身上被划出一道近3寸长得口子,血流如注。看着血红色流过以上,淌向地面,这下真的要完了,“娘,狸奴好想你,我要去找你了,等等我一起。”周边感觉越来越冷,入坠冰窟,意识逐渐远去。 胸口已被鲜血浸透,没人注意到锦袋凭空从衣襟钻出来,袋口自动开了,玉葫芦化作光点飞出来,轻轻落在将安身下。一股清香散发开来,地上显出一朵巨大莲花的虚影,层层花瓣舒展将躺着的人包裹其中,随即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一段绳索。 冯家族人先是闻到一股子香味,后又看到一朵莲花将人吞了消失,立时所有人吓的丢掉手上家伙不顾一切跑回村子,路上摔伤,踩伤了好几个,回村后又吓病数个。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村子都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将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滚来滚去,凉凉的,痒痒的。费力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到身上有个光点在动。猛地用手一抓,却只抓到胸前的锦袋,扁扁的,里面东西没有了! 一激灵,坐起身来,才看清本该在锦袋内的小玉葫芦紧贴在胸口,伤口已经愈合,仅留一红痕。葫芦顺着痕迹再一滚,所有都恢复到受伤前,除了衣服和血迹。小葫芦好似知道人醒了,伤也好了,微微亮了一下,自动跳进锦袋,挂回衣襟内。 这是怎么回事,从前也有受伤,怎么不见玉葫芦帮忙。将安把锦袋拽在手心却没有打开,这大概是那从未见过的亲人留给自己的吧。既然这样,那应当真不是故意遗弃自己,有机会还是当去寻寻生身父母,为了自己,也为过世的娘亲。 左右无人,这里也不是冯俊山的坟冢前,将安四下看看。这里是桔梗山,离娘亲的墓不远,记忆中挨了一刀后就晕过去了,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冯家村的人呢?思索半天也只能归结于小葫芦的本事。 撕了一段衬裙在胸口打个结,挡住衣物破损之处,再去冯氏墓前看了看,见无其他人来过的痕迹才安心回到草棚。是夜,将安梦见自己在一个漆黑无比的地方,手脚好像被束缚住了无法伸展,旁边还有其他人在滚来滚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地平出现一道光,光很快就布满整个世界,才发现是在一个盒子里。盒子又被关上,少了一个滚动的人。慢慢滚动的越来越少,只剩自己。 真是奇怪又真实的梦,将安醒来时过了好一会才从梦境中走出来。 又过了几日,山中物资实在匮乏,只得悄悄潜回老村。村子没什么变化,这到有些出人意料。一路小心的行走都没有情况,一直到村口才发现有些香烛符纸,还用石子压着一张字条。大意是村长一房已经逃走了,其他一些有家底的也都走了,村里剩下都是些孤苦无助的人家,求大仙放过。 不知道纸条上的是真是假,只要他们不伤自己,不打扰娘亲,将安也不打算计较,毕竟这里是娘亲心心念念要回来的地方,是娘亲的族人,而且自己现在也真没能力对他们做什么。 想了想,将安写了些想要的粮食和用具外加一只活鸡,包了一小块碎银子放在地上。赌一赌吧,东西确实不多了,出村又不知安全与否。 翌日,东西放在老村口,银子也在。将安信了一半,拿到的东西都喂了一些给鸡,一昼夜无事才真放下心来。入了冬,天气更冷了,思索之下又搬回村里居住,但还是不敢随意走出老村。 数着日子,七七之日冬安去跟娘亲道别。人都道七七之后魂归地府,永不相见,至此就真的是阴阳两隔了。 “娘,今天是七七,我准备了不少您爱吃的东西,多吃点,以前是娘陪着我到处走,以后的路我一个人也会好好走下去。娘,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你在地底下也要照顾好自己。” 磕头毕,不急不缓下山。待到进村时天色渐晚,夕阳已挂山头。回到家门前,推门一步进去,景色骤变,人竟回到门前,再推门,还是回到门前。鬼打墙?这又是遇的什么怪事?将安满心不高兴,平平顺顺过了几十年,怎么最近异事连连,尤其是最近十多天,做梦都不安生,梦里尽是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