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闻言,当下就是一怔,虽然秦时中并未明言,可话中的含义他却是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额间顿时起了一层冷汗,他心里明白,但凡沈云薇有个三长两短,他这条老命,怕是就要交代在秦时中的手里。
“还请秦公爷放心,下官必定……竭尽所能。”太医的声音有些沙哑,说完这一句,便是与一旁的药童低声吩咐了两句,那药童得令,只匆匆离开了内殿,去为沈云薇备药。
因着先前隆安帝年事已高的缘故,宫中已是多年未有子嗣诞生,是以并没有产婆在宫中伺候,沈云薇此番提前生产,即便去宫外接产婆进宫也是来不及了,幸得宫里一些老嬷嬷是服侍过后妃生产的,只让皇后派到了偏殿,伺候沈云薇生产。
“夫人,您要用力啊,您这样,可是生不出孩子的。”两个嬷嬷俱是满头大汗,一个为沈云薇揉着肚子,另一个则是不停地催促。
沈云薇的脸庞早已让汗水打湿,她昏昏沉沉的躺在那里,嬷嬷的话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般,她甚至不晓得她们在和谁说话,她想坐起身子,却惊觉浑身上下,竟没有丝毫的力气。
“云薇,云薇?”恍惚中,沈云薇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一抹熟悉的男声。
她微微眨了眨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秦时中焦灼到极点的面容。
“云薇,你别睡,你快醒醒,孩子就要出世了,你振作一点,听到没有?”男人强壮有力的大手捏住了她的肩头,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一字字的敲在她的心上。
沈云薇的神智微微清醒了一些,对,她的孩子要出生了,她不能睡,她等了那样久,才等到了与孩子见面的这一天,她不能睡……
沈云薇勉力攥了攥手指,腹中的疼痛又紧又密,只疼的她情不自禁的拱起身子,几乎恨不得立刻死去。
“云薇,快好了,就快好了,孩子就快出生了,没事了,快没事了……”看着妻子被剧痛折磨的说不出话来,秦时中心如擂鼓,只抱起了沈云薇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不住的与她说着话。
沈云薇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犹如失了水的小鱼儿般,她的脸庞湿漉漉的,早已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秦时中的粗粝的手掌为妻子将面颊上泪水拭去,看着她近乎惨白的面容,秦时中心如刀绞,只抱紧了她的身子,在她耳旁低声吐出了一句:“对不起,云薇。”
沈云薇听着丈夫的话,却差点落下泪来,她挣扎着抬眸看了丈夫一眼,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秦时中不必觉得愧疚,她看着丈夫的眼睛,顾容秀的那一番话,却又一次钻进了心上。
“秦时中的发妻,是我,不是你。”
“我不要的男人,你却拿去当个宝。”
“你用我用过的男人,住我住过的地方,养我生下的孩子……”
那些话,如同一把把匕首般,要将人割的体无完肤。
又是一股剧痛袭来,只疼的她掉下了眼泪,她咬紧了嘴唇,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声音,只不停的掉泪。
顾容秀的那些话,若换在平时,她定会劝慰自己,不会放在心上,可偏偏,偏偏是她要生产的时候……这些话便如鲠在喉般,让人心里那样的难受。
“夫人,您使劲儿啊,您用力啊,您这羊水已经快流尽了,再拖下去,孩子就危险了呀!”嬷嬷满手的血污,只急的大汗淋漓,生孩子这种事,除了产妇本人自己用力外,旁人只能干着急。
沈云薇的眼泪越流越凶,她几乎用尽的浑身的力气,可胎头却迟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
“云薇,”秦时中握紧了她的手,他虽对女人家的事不甚了解,可也晓得妻子如今这个情况,怕是遇到了难产,他的脸色铁青,甚至比怀里的沈云薇还要难看,他凝视着妻子的小脸,只与她道:“别怕,我在这,我一直在。”
沈云薇听着他的声音,却是想起在北境时,是他,从周世钧的手里救下了顾容秀,念起此事,沈云薇心里又酸又涩,她无力的抬起手,竟是推了他一把。
她的手腕酸软的毫无力气,这一把亦是轻飘飘的,秦时中压根没有察觉。
“大人,夫人这是难产了啊,您…您看看…”嬷嬷也是没了法子,催产药已是灌了下去,然而沈云薇却还是宫缩无力,再这般拖下去,别说孩子,就连大人也是要支撑不住了。
“大人,您尽快拿个主意,这情形,怕是夫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了,您看…您是要保谁?”嬷嬷将心一横,终是问出了那一句话。
“保夫人!”男人直截了当的开口,他仍是望着怀里的妻子,他的声音那样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是这一句话,听在沈云薇耳里,竟是让她的身子一颤,睁开了眼睛。
“不…”沈云薇摇了摇头,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也不知是何处得来的力气,让她攥紧了丈夫的手,一双灰蒙蒙的眼瞳中却是凝聚起了一抹光亮,她动了动唇,道了声:“我要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