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被万齐先生和来岛又子送回家时,已经接近正午了。银时很自然地被送往新八家养伤,我也打算先把店内的事情料理清楚再去看看他,顺便还了衣服。 可当我望见家里空空荡荡,只有由空的身影时,我还是失落了那么一下。 明明就清晰地又看到我了,结果还是不来说清楚啊。 “大姐,你是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吗?”由空看着一脸疲惫的我问道,“是不是去打架了,身上全是血。”他皱了皱眉头,我才发现自己的外套已经脏了,应该挺狼狈的。 “……不是,只是去处理了一些事情……放心,这些血都不是我的。”我喝了一口水,转身上了楼。应该是因为刚才有人送我回家吧,由空也没有多问,应该挺放心我的,毕竟这么大个儿人了。 虽说要回来料理店内的事情,也不过就是嘱咐一下由空,毕竟昨晚因为那些家伙闹腾了一宿,自己连觉都没能睡上………我把衣服脱下来洗了洗晾到外边,自己去浴室洗了澡。 浴室里水雾蒸腾,朦朦胧胧的,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上也挂了不少彩——脸上被又子伤的,身上被天人给划的,少说也有五六处。虽然伤口都不深,但被热水一淋还是挺疼的。 我给自己简单地上了药,最后扑到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大家都安全了,我也该休息一下啦……果然还是自己家的床舒服啊。 欧式大床什么的,那些家伙可没有吧! ………… 醒来的时候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傍晚,肚子饿得咕咕叫。嘛嘛,毕竟没吃饭,我把银时的外套收回来叠好,还好污渍都没有残留。自己换了身干净的和服就下了楼,打算吃点东西再去阿妙家探望他们……… 毕竟呢,有些事情要说清楚,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没什么好逃避的了。 “大姐你真能睡啊,还好有我在不然店都要倒了。”由空欠揍地冲我眨眨眼,我才发现店里面已经坐了一些客人,他把一切都料理得不错,好像并没有因为我不在而有所不同。 “你闭嘴,有没有吃的?我饿了。”我把头发梳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好一点儿的座位留给客人们。 “有啊,不过你要给我加薪。” “……你找打呀?” “不逗你了一点都不好玩儿,喏,大份牛肉面。”他撇撇嘴,随后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向我走来,放在桌上。嗯,这家伙果然手艺不错,除了牛肉的形状切得很艺术之外,其他都快赶上我了。 “空空啊,有长进。”我一边大口嚼着腮帮子里的面条一边向他竖大拇指。 “那是。”某位美少年厚脸皮地双手叉腰,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哦哦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你妹妹今天有打电话给我让你小心试刀杀人狂,我说你出去买菜了。怎样,聪明吧?”由空说着冲我笑笑,嗯是挺聪明的,如果告诉弥雪昨晚的事情,她指不定会一边喊着“姐姐太危险了”一边抱着我哭呢。 不过,这黑顺毛小兔崽子,万一我真出了点什么事儿那不是没人知道吗! “你呀,下次还是要担心我一下懂不?不然我真给拐卖了不是错过最佳救援时机了吗。” “你不会给拐卖的,大姐,你只会拐卖别人。” “你这小混蛋看我不扣你工资————” …………… 傍晚的风轻轻吹拂着我的脸颊,不知不觉中,江户也渐渐入冬了呢。残霞还留在天边,与云融成火红的颜色,许多小情侣都牵着手在河岸边散步。 新八的家和万事屋大概距离两三条街,我一路走走问问,倒是有不少人知道他们家的道馆,所以没有多久就到了。 “啊咧?来看银时的吗?”阿妙微笑着望着我,笑眼像月牙一样弯弯的。不过,就算她笑得很端庄淑女.......手上那柄关公大刀又是怎么回事啊!! “呃,是的吧......他好些了吗?”我一边问阿妙一边跟着她走进了道场,倘若只有志村姐弟住的话,房子还真是大得绰绰有余呢。没有记错的话,神乐是不是也常常在这里过夜来着?? “银时不□□分呢。我听阿新说,是你给银时做的应急救助,还经常同意让他去蹭饭?哎呀,可真不容易。”她温柔地对我说着,夕阳的光芒洒在她的身上形成一层毛茸茸的光。 “哪有哪有,他们三个都算是我的朋友,阿妙小姐你也可以常来月宿居吃饭啊~”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难怪那只大猩猩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了阿妙的温柔,她给人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只限第一印象而已。 “谁允许你乱动的——”猛然间,我望着阿妙就这么破门而入,直挥着那把大刀向浑身绑满绷带的木乃伊砍去。 呸,那不是木乃伊,是银时。 当然,刀最后也只落在了他的两腿间而已,但从银时的表情来看,他尿应该都快被吓出来了吧。 “阿银,你要让我说几次才能明白呢?”阿妙又恢复了那笑意盈盈的温柔表情,“受了那么多伤还敢乱动的话,真的会......死掉哦.......被我劈死。” “对不起,能让我住院吗?我似乎有点幻听了。你的声音.......我听起来好像是说要劈死我.........”银时说着,阿妙又抚摸了一下刀面。“这不是你的错,是阿银不好。” “你别想了,住院的话你会马上溜掉。住在这里,我可以马上就干掉你!” “听!刚才我又听到有人要干掉阿银!这绝对不是借口!!” ...... 太搞笑了,憋笑是会憋出内伤的。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霎时间聚集到了原本站在暗处的我身上。 “小弥!小弥啊鲁!”神乐高兴地扔掉手中的《JUMP》向我奔来,新八也露出了微笑。他盯着银时一整天了,黑眼圈都占领了眼睛周围的大部分区域。 “大家吃点水果吧。”我从衣兜里掏出几个梨子放在桌上,这是在出门前就洗好的。然后......然后我找了一个离银时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坐下,尴尬地捏了捏衣角,没敢看他的眼睛。即使是.....之前在心里做了再多的思想工作,我也还是没有办法像从前那么大胆了。 每个人都在不断成长着,以各种各样的形式。 什么都变了。 “哟,卷毛。你.....看上去气色不错啊。”我扯出一个笑容,吞了口口水。即便事后我才知道这样开口很傻,但当想起来时也不知道该以什么话题开始了。 “.....不错?阿银我可是快被打死了。”银时出乎我意料地淡定回答着,虽然语气中还是隐隐约约有些奇怪的东西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啊啊,那,好久不见啦.......”我挠挠头发,眼神飘忽着就是没法落在他的身上。胸膛中剧烈涌动的情感想要一下子宣泄出来,但名为理智的弦还是紧绷着...... 三月弥生,有点出息。你来这里是要搞懂他对你的看法的,不是来相亲的。 “你来干什么。”银时说着很自然地拿起了梨开始啃,毫不客气。我也被他问的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来干什么?都到这种时候了,还在问我来干什么的吗?我的目的这家伙应该是最清楚的,难道他就一点都没有对我存有期待,完完全全像最初那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是来跟你解释的,我没有死,只是一直......” “啊啊.....不用解释我自己用眼睛会看。不管你是不是戴了那家伙的仿真面具,都跟阿银没什么关系吧。”银时抬起他那绯红的死鱼眼,语气冷冰冰的,好像我自以为是的温存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那你之前压抑着的是什么?是对我,对三月弥生的厌恶,还是对这一切的埋怨? 我,我不明白。 “我没有,我没有戴面具........我就是三月弥生,真的是我!不相信的话,你看啊!”为了证明这一切我甚至伸手去拉扯自己的脸颊,阿妙像是觉得气氛很奇怪一样,眼神示意神乐和新八跟她出去不打扰我们俩。 “都说了,是不是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话,现在可以走了。”他将脑袋撇向一边,飘忽的眼神望向窗外的风景。而那句“你可以走了”,却像是魔咒一般久久萦绕在心头,怎么也消失不了。 “我今天不跟你说清楚我不走。”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我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视线好像稍微变得模糊了一些。“攘夷那个时候我被春雨的人抓走了,走的这五年全在做苦力,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哦。” “我知道我自己消失这么久很过分,但这一切都是真的,你觉得老师的死我会不………” “顺带一提,老师我杀的,有什么就冲着来吧,像那个矮子一样。”银时说着望向了我,那张慵懒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此时的他仿佛只是一个会说话的机器人罢了。 “………我不会怪你的,晋助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和桂还有辰马,我们都不会怪你的。”我的手攥紧了自己的衣服,就这么强忍住泪水望着他。 定定地望着他。 “不会怪我?看来你们都没怎么把老师当回事啊。”银时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勾着嘴角,微微皱眉。“我亲手砍下来他的头我会不知道?要恨就恨,你从鬼门关回来怎么变成个小媳妇儿样。” “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不过我明白坂田银时,我认识的那个卷毛从来都不会拿老师当噱头开这种低级玩笑。”无名怒火从心中升起,神知道我现在多想冲过去撂倒他,冲着脸给几拳。 “是,老师死的时候我不在,你们最困难的时候我也不在,但那不是我能控制的。即使我再想回来,春雨你也见识过了,若是失败只有死路一条,我连妹妹都没找到怎么能死在那里?我真的很想念咱们一起读书一起攘夷的时光,那不是很么东西能够取代的……” “你在不在,结果都一样。”银时微微低下脑袋,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大家都不是初二的小屁孩了,是时候该明白了吧?你说的那些,都没了。” ………… “在你看来或许是都没有了,可我是带着一颗真心从宇宙回来的。”我说着,右手按在了心脏的位置上,“我记忆里你一直都是那个会和晋助随随便便就动手吵架,总是抢我的草莓和牛奶,老嫌弃老师弹三味线觉得无聊,一直以各种理由欺负假发,性格差脚还臭,但是只要在关键时刻就会很认真地保护大家,其实内心比谁都温柔柔软的卷毛。” “那可能是让你误会了。”银时突然睁大了双眼,眼距一下子被拉近,那副慵懒的样子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法形容的很清爽的表情。 “阿银我啊,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卷毛你到底还要别扭到什么时候?我们在一块儿的岁月就那么不堪回首,大家的羁绊真的就被时间磨得全没了?你为什么就是死都不肯承认我真的是三月弥…………” “说够了吧。” “…………” “那个家伙,在我心里早就死了。” 他淡漠地说着,随后就换了一个姿势躺下,背对着我,像是下了无声的逐客令一般,让人从大脑皮层寒到足跟。 ………… “坂田银时你知道吗。” “你就是个混蛋。” 毁天灭地的那种!! 我丢下这两句话,之后把衣服往他身上用力一扔,像是用尽了自己全身上下的力气,站起身就走了出去。 “啊啦?弥生小姐你………”我没有理睬阿妙惊讶的呼唤,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混蛋活该没有朋友,就自己单身过一辈子吧,反正谁在你眼里不都只是坨会动的肉么?就算被狗叼走被刀剁成肉酱都和你没有关系,毕竟你连自己可以依靠着交付后背的重要伙伴都可以用这种混账态度对待!! 我边走边抹着自自己像开了停不下来的水龙头一样的眼睛,用力抿着嘴,怎么样都擦不干净。三月弥生你就是找虐吧,明明知道这家伙已经很混蛋了还在抱着什么期待,上辈子是不是个S这辈子想要换个口味尝尝? 啧,人的眼泪为什么这么滚烫的啊,好难受,哽咽着都快把晚上吃的牛肉面吐出来了。 我们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啊。 一起经历的那些时光,真的都不在乎了吗。 已经忘记自己是怎样拖着那无力的身躯从志村家的道场回来的,只记得当我一推门回家时,由空的表情特别精彩,像是看到了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喂,大,大姐你哭了?不是吧,真的很丑诶,眼睛都红成兔子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再说了兔子那么可爱……”我又揉了揉双眼,感觉眼袋都肿得老大,因为一直用衣服擦所以现在有些火辣辣的疼。 “被甩了?要不要我安慰你一下?”由空勾着嘴角望向我,一脸“算了算了我委屈一下”的欠揍表情。 “你能说点好的吗!”我说着就伸手去按他的脑袋,他轻巧地躲开让我扑了个空,往前踉跄了几步。 “靠北,你们一个个的都欺负我!!” “谁欺负得过你啊,你………喂不是吧,大姐你又哭了??能不能别哭我给你做奶茶喝,真的这样很丑………” “我丑关你什么事啊!就你好看好看了不起是吧,有本事真的去当牛郎啊!我难受了哭一哭还不行这什么世道啊………呜………” “我要每天见到你怎么就不关我事了?大姐人要讲点道理………对不起行了吧!别哭了再哭你会瞎的,瞎了开不了店我上哪拿工资………”由空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拿了热毛巾在我脸上一抹一抹,一边抹一边嫌弃地叹着气。 “你要不要喝奶茶?我给你做一点吧,再哭就不管你了。” “………谢谢。” “我可没有在关心你,只是看你被甩太可怜了,才勉为其难地帮一个忙………你要给我涨工资哦大姐,听见没?” “烦死了还不快去!话说我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叫大姐!!” …………在那天,我第一次感觉到了由空笨拙的温柔。也是在这天夜里我才明白了一件事,非常非常深刻的一件事。 原来不是爱情,也会让人伤得这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