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村,又是一个普通的清晨。
季佐经过三天自虐式的训练,已经基本上能做到行走无虞,他在村庄中间的路上来回缓步行走着,手里握着一块铜矿,把玩、沉思。
一阵香味传来,在柳手里提着一个锅走到院子门口:“主子,早膳好了,快来用饭吧。”
“嗯,”季佐应了一声,随手收了矿石,在在柳担忧的眼神中慢慢的进门坐下,面前是香喷喷的肉粥和申屠从各家换来的小菜。刚拿起碗筷,就看到门口一个个小脑袋冒出来。
村里的小孩子这两日都快被申屠打来的猎物养肥一圈了,每逢饭点都会来凑份子,遇到季佐心情好的时候便能享用他剩下的大半美食,那可都是在柳的好手艺。
季佐无视他们眼巴巴的样子,慢条斯理的用完了饭,才放下筷子慢慢走开,摆摆手。在柳心领神会,提起剩下的粥端给门外最大的孩子,柔声道:“分了吧。”
“谢谢姐姐!”领头的小男孩很上道,“老规矩,你们碗筷放着吧,我们一道洗干净还给你们!”
在柳微笑:“别忘了……”
“知道知道,用皂荚!”
“去吧。”
孩子们欢呼着去分粥了,里面还掺了几根肉骨头。外面申屠正在鞣制皮革,村里有足够鞣制皮革用的材料,他现在已经攒了一堆皮革,打算到时候包裹在季佐的假肢上,轻薄又免人觊觎。
季佐用完了饭继续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在柳在一旁轻快的收拾着,嘴角噙着笑意。
季佐看到了,问:“想什么呢,喜滋滋的。”
“啊?”在柳一慌,连连摇摇头,“没,没……”她也知道否认没用,只能小声道,“属下就是觉得,这普通人的小日子,过着也挺,挺有意思的。”
“哦……”季佐揶揄道,“这是,思凡了么?圣徒,在柳?”
在柳一听圣徒两个字,楞了一下,苦笑一声低下头:“是在柳妄想了,在柳的命是圣所给的,在柳绝不会背离圣律的。”
她说的是,圣所。
而不是,管事。
季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转身往屋内走去:“准备准备吧,叫申屠一起,阿佑他们既然得了消息,那应该也快来了。”
“是。”在柳低头应了,拿了一些衣物走出去。
她出院子没多久,远处传来了孩子们热热闹闹的声音,其中有几个声音清脆,乐呵呵的道:“大哥哥,他们就在这!”
大哥哥?季佐精神一震,阿佑这么快来了!?他刚站起来,就听到院外在柳尖利的叱问:“你们是谁!?”
一个温和的声音答道:“姑娘问之前,不会自报家门吗?”
“你们来者不善,凭什么要我们自报家门?!”
就在这时,一旁的院墙上,申屠悄悄翻了进来,神色冷峻,直奔季佐,低声道:“来了一群江湖人,打头的持衡山派的弟子剑,极有可能是衡山派大弟子谢临风!”
“就那个玉树大弟子?”季佐冷笑,“这么快找来了?”
“主子,他们人多,让在柳拖着,我先护你离开!”
“跑什么?我让圣所安排他娶他梦寐以求的佳人,他不来谢谢我,还想以怨报德不成。”季佐冷着脸,“出去会会。”
“主子!此时万不可莽撞啊!”
“你觉得,我会莽撞吗?”季佐昂首,推门走出去,“今日若他们敢动我,我要他们都死在这。”
“……”申屠跟在后面,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狐疑又有些振奋,跟在后面小声问,“是大统领快到了?”
“哼。”季佐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们圣所的矿可不是普通人能闯的。”
申屠愣了一下,并不知道矿洞有什么猫腻,却觉得心定了不少。他依然觉得季佐时感觉到了季佑就在附近,以前跟在季佑身边,他就隐约感觉这两兄弟之间纵使相隔千里,在行动上也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莫不是双生子之间,果然有特殊的牵绊不成?
季佐大阔步走出院子,立刻吸引了院外所有人的目光。
孩子们只知道他们在等人,结果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带错了人,早就跑得没影了。只留下衡山派大弟子谢临风一行八个江湖人,平静的在外面等着,见到他,谢临风率先抱了抱拳:“想必,这位就是圣所季大管事了,久仰久仰。”
他不愧江湖“玉树公子”的称呼,从外貌到身形无不体现玉树临风之意,一席简单的白衣披一身月白的长衫,最简单的衡山弟子的装扮,却端的有型有款。
后面的人虽然有老有少形色各异,但看样子,皆以他为尊,就算见到季佐时双眼都是怒火,却没越过一步。
没有上来就动手,季佐反而觉得这人不好对付,但他什么风浪没经历过,不露声色:“你又是谁?”
“在下衡山派大弟子谢临风,有感季大管事千里之外惦念着在下的终身大事,特来致谢。”
好家伙,说得跟真的似的。
演戏季佐最喜欢了,他很客气的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何必千里迢迢过来致谢,就算是送喜帖,传个信儿便是了,等你们二人大喜之日,在下自会亲自到场观礼。”
“季管事盛情,在下自是难却,只不过……”谢临风笑容冷了下来,“还望季管事好事做到底,放过在下的未婚妻。”
“哦?”季佐一脸惊讶,“我没放过吗?分别之后,我可再没见过她呢。”
“断人手脚!你管这叫放过?!”谢临风背后的人忍不住了,怒喝。
谢临风皱眉抬手,瞪了那人一眼,再回头时,已经神色紧绷:“我想,以圣所的善名,季管事定不会让素来无冤无仇的在下,娶一具尸体吧?”
“她死了?”季佐笑着问。
谢临风摇摇头:“那自然不……”
“哦,”季佐恍然,笑容扩大,“是生不如死。”
谢临风抿紧嘴,额间青筋毕露:“幼娘她思虑不周,认定季管事与那反贼勾结,向菩萨眼的守军报了信,确实是她不对。可以季管事你通天的本事,何至于往死里逼她,她……”
“她该死。”季佐冷漠道,“她怎么还没死?”
谢临风一滞,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让我猜猜,”季佐冷笑道,“你们都听说我腿受了重伤,此时却见我好端端站在这,联想到某些传闻,便觉得可以利用我找到隐族,为那女人治病了是吗?哦,或者说,你们本就是循着某些传闻过来,想为那女人治病,恰好遇到好端端站着的我,更认定我能带你们找到某人,对吗?”
“若不是我此时站着,让你们看到了希望,你们估计甫一见我,便刀剑相向了吧。”季佐面露讥诮,“我猜,你们大概还想让我支付,治疗那女人的费用吧。”
“季管事,既然你明白了,那在下也不再多言,只消你带我们找到工医,此事我们一笔勾销,”谢临风道,“治疗的费用,在下自会一力承担,绝不会向你讨要分毫!”
“好,有骨气,”季佐假惺惺的赞叹,“若是可以,我还真想知道,你们知道治疗的代价后,会作何想呢。”
“什么?”谢临风神色一紧,“代价?”他当然意识到这个词不大对,“敢问是何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