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当空无月,夫妇二人并坐于台阶上,夏语冰道:“凌寒哥哥,你是打算把降龙十八掌尽数传给无咎么?”
卓凌寒道:“当年太极公全心教我妻子,如今我也全心教他孙儿,大丈夫在世,原该知恩图报。”
夏语冰抿嘴一笑,道:“让你用生平绝学来替我报恩,听上去倒是我占了你天大的便宜。”
卓凌寒亦笑道:“你我之间,还分甚么彼此?无咎本性不坏,对我俩又是一片真诚。”
见夏语冰不言,又道:“怎么?你觉得不妥?”
夏语冰道:“那倒没有,无咎本性不坏不假,可你看他取船家性命,偷袭史宗桦,都是放而不收,一心置对方于死地。”
卓凌寒一凛,道:“正是,他把我俩视作恩人才会如此,但心中是非观念十分薄弱,他待朋友一片赤诚,待其他人则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夏语冰道:“我说的便是这个意思。”
卓凌寒道:“那依你所见,我是不该传授更多掌法?”
夏语冰侧头白他一眼,道:“你堂堂丐帮帮主,岂可言而无信?”
卓凌寒道:“可是……”
夏语冰道:“白天一有工夫,我会找人教他多读些书,懂得了做人的道理,出手便不会不分场合,不知轻重。”
卓凌寒将手放在爱妻手背之上,道:“你费心了,也不知道无咎这一次能坚持多久。”
夏语冰道:“无咎这一次创伤,在你我看来不过人生路上一段插曲,可他眼中天空实在狭小,这样的打击可说沉重,若不能因此醒悟,我们以后怕也不必为他操心。”
二人抬眼观星,沉默半晌,卓凌寒道:“自从无咎说到昆仑仙境,你便一直闷闷不乐,我怕你心烦也没敢多问,现下过了两天,你想到答案了么?难道那个纤纤,当真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夏语冰摇摇头,道:“爹爹对妈妈一往情深,这一生都不会再娶,况且纤纤姑娘比我只小五岁,那时候妈妈还在世,与爹爹形影不离,爹爹哪来的工夫溜去昆仑,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卓凌寒道:“说得也是,或许只是重名之人。”
夏语冰仍是摇头,道:“倘若两个夏昆仑相互陌生,重名还有可能,可若两家本身大有关联,已有一个孩子取名作夏昆仑,另一个还取这名字,岂不有违常理?”
卓凌寒道:“两家本身大有关联?何以见得?”
夏语冰却不回答,只轻轻叹一口气,卓凌寒奇道:“冰儿你怎么了?”
夏语冰道:“师父被盘龙害得不浅,凌寒哥哥你也对盘龙恨之入骨,如今忽然得知,爹爹竟与盘龙扯上关联,我一时不知该怎么面对你。”
卓凌寒揽住她腰,道:“冰儿你想哪里去了?我对那沈碧痕都能如此,更何况是对自己的妻子?”
夏语冰将头倚在他的肩上,道:“火浣布手与五芝玄涧手是爹爹随身之物,这两个名字绝非无咎可以信口编出,纤纤赠予无咎那幅拓写字画中,便有火浣布与五芝玄涧之名,这两样都是仙界之物,若非亲耳听见,料他不会联想到爹爹的双手兵刃。”
卓凌寒道:“有没有可能是太极公说的?”
夏语冰道:“我也想过这种可能,但你瞧前日他乍见我们的欣喜之情,对我们说起半年过往前也曾有过犹豫,若非真心拜服于你我,这些事情我们到现在一件也不知晓,无咎从小没有接触过尔虞我诈,单凭这半年阅历便能骗得过我,我也枉被江湖同道叫一声女中诸葛了。”
卓凌寒道:“这倒是事实,但愿弛儿将来像你一般聪明,像我可就糟了。”
夏语冰吃吃笑道:“像你有甚么不好?将来也娶一个貌美如花、聪明绝顶的妻子便是。”
卓夏二人给男婴取名作“卓亦弛”,引自宋代诗人王令翩翩弓之张兮诗三章寄王介甫中“翩翩弓之张兮,其亦弛则藏兮。”
二人嬉笑一阵,卓凌寒道:“根据丐帮弟子回报,昨日香山孙掌门也上了终南山。”
夏语冰道:“这么说来,五大十一小只差少林,豫陕原本相邻,这时不到,只怕崇印方丈又不会参与。”
卓凌寒道:“崇印方丈不愧是得道高僧。”
夏语冰道:“不管怎样,剩余十五派在终南山上商议出结果,下一步便要来西安府与我们理论,我们还得早做准备。”
卓凌寒道:“易筋经确实在我丐帮手中丢失,我早已直承其过,丐帮上下必定尽力寻回,便是崇印方丈亲至,我也是这几句话。”
夏语冰道:“只怪我当时自作聪明,否则你一早让冯屈二位长老送还少林,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