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船越来越近,彼此间的眼神都能看清,越大的船,越难减速,也越难调头,眼见就要真撞上去,史家的船工反而紧张起来,划桨的节拍莫名有了些散乱。
毕竟一撞之下,张家的船十有八九会沉,可史家又能好到哪里去,最起码船首那一块,直接撞击的地方,别想有人活了。
有些人本能的回头,现出求饶之色,还有人直视前方,瞪大眼睛,眼里泪花闪烁。
天地良心,自己只是个送货的,在大江上讨口饭吃而己,用得着这样惊险刺激吗?
相反,张家的船是受害方,史家如此欺人,胸中均是有不平之气酝酿发酵,萧业等人,则是屹立如山,目光如刃,死死瞪着史进。
蔡先生通望气之术,可以看到,江面上有丝丝怨气席卷而来,汇聚到史进身上,虽然量级很低,暂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怨气缠身,总是不好。
这种怨气并非来自于固定对象,是生民的怨气,化解起来也最难。
而且自己船上船工水手的气势,已经开始泄了,反之张家船上,不平之气冲天而起,尤其是萧业、陆文、陈子昂与蒋方,头顶的文气剧烈波动,拟化出一副副的异象,有鲤跃龙门,有破釜沉舟,有孤峰绝仞,最骇人的还是萧业,文气在头顶盘旋起来,吸收着满船的不平不屈之气,仿如一副风暴眼,茁壮成长!
“先生?”
史进又唤了声,面色有些发虚,带有几分底气不足的意味。
再有一两个呼吸,大船减速避免相撞的最后一丝机会将彻底丧失,届时不论降帆还是转舵,两船相撞的命运将不可避免。
罢了,罢了!
蔡先生暗暗摇头,此子到底根性不足啊。
本来他打算借着削弱萧业等人的心气,为史进打一剂强心针,结果对面的心气不削反增,而自己这剂强心针,倒是要变成镇定剂了。
这让他对史进有了金玉其外,败絮于内的评价,同时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浮躁,想他为史进谋划,竟无一得逞,天意乎?人谋乎?
“收了罢!”
蔡先生强压下浮躁的心气,转头道。
“降帆,降帆,收橹,收橹!”
史进立刻撑着女墙大叫。
船工水手们如蒙大赦,呼喝连片,一只只橹缩了回去,又有人解开绳索,以芦苇编织的硬帆,呼拉一下,一降到底,甚至有人躲避不及,被凌空而降的大帆压在了底下,发出声声惨叫。
虽然降了帆,收了橹,但船只仍有惯性,继续向前行驶,因史进并没有下达转舵的命令,舵手也不敢转舵,只是瞪大眼睛望向愈发接近的张家船尾。
“轰!”
一道巨大的水浪在两船间激起,足有五丈高下,在半空中散落下来,重重拍击在史家船首和张家船的尾部,船面一层水浪迅速抹过,避让不及的人,都被浇成了落汤鸡。
索性两船还隔着两尺的距离,并未撞上。
“呼”
史进长长吁了口气,随即又发现不对,张家的船竟也开始降帆,船速明显放缓,船尾死死卡在自家船头前方。
“前面的,干什么,还不快走?”
有船工呼喊。
“这本就是我家行驶的航道,大江上千条道你家不走,强插进来还想我们走,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家船上,哈的一笑。
“娘的,好狗不挡道!”
“蛇鼠尾行,还敢骂人?”
“草尼玛!”
“日你爹!”
两船顿时爆发了激烈的口角,但是时已易,势已移,张家占了上风,骂人都底气十足,史家先前都没敢撞上去,现在只隔着尺许,还怎么撞?骂人的气势也不禁弱了几分。
“哈哈哈哈”
张家船上阵阵轰笑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