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我一贯求知若渴,且稍具轻如鸿毛的好奇心,兼之可提可不提却又占据我大半品行之惩恶扬善的英雄气概,再有天水纱神力相助,竟无意间打破了牛头马面的牵心锁,倒成了个无心插柳柳成荫之事。
所以,当蚌壳打开时,姜赤缇不惊不惧,也未有还击之举,仅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忽而又泣不可仰。种种怪异之举,皆因牵心锁破时带来的记忆归还。
我暗自为姜赤缇不值,或许谈问西对她从未有过半分情意。正如他所言,救她不过是人之常情,他待她,便如天下诸多老师待学生那般,并无任何分外之心。
再者说,冯家公子不一定差于谈问西。若换作我,何苦守着那个不辞而别甚至消失地无影无踪的呆先生,我便遂父母之命,嫁与铁骨男儿,指不定多快活,多恩爱,郎情妾意,他舞剑来我弹琴,共谱一曲花开花落,便如小慈与小墨那般。
这番肺腑之感,我自不好对姜赤缇言说。
姜赤缇言罢,四周又归于一片死寂。
我正挖空心思想要再说点什么,姜赤缇忽然如梦初醒般从蚌壳里起身,翩若惊鸿,盈盈欠身,“姑娘定是下凡仙子,昨夜仙子前来,我有眼无珠未将仙子识出,请仙子莫要见怪。”
一瞬错愕后,我连忙摆摆手,笑道:“姜姑娘多虑了,我并非天上仙子,只是山间一只偶然得了些道法的穿山甲而已。”
旁边三甲齐齐颔首,以证我所言之实。
一头素发的姜赤缇疏朗婉绝,出嫁前由母亲亲手挽的发髻也随着牵心锁的破碎丝丝散开,倒平添几分温软。
姜赤缇莞尔一笑,又朝三甲施上一礼,“赤缇怠慢,未请教四位恩人尊姓大名,要是恩人方便,还请相告。倘若他日我有幸得以解脱,也好有个名字让我寻上恩人,报此大恩。”
“报恩就不必了,我们也并非专为救你而来。名字倒是可以留下,你唤我千樰便是。”而后我又自作主张为姜赤缇介绍三甲,“见欢,小墨的娘子小慈,小慈的夫君小墨。”
一人三甲皆颔首以礼。
我瞧见小慈动了动嘴,似有话要说,却又不知有何顾虑,竟又将话咽回。
此般欲语还休之态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子,我秉着一颗解疑之心,半戏谑半认真地道:“小慈,你是否有话要说?羞涩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
果然,小慈登时白我一眼,倒出乎意料地没有与我拌嘴。
我估摸着小慈是碍于有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女子在旁,所以没好意思暴露自己牙尖嘴利的本性。
少时,小慈在与小墨互换眼色后,赓即将我拉至别处。
而不甘被忽视的见欢也不由分说地跟了上来,留下小墨与一脸茫然的姜赤缇继续扳谈。
小慈神神秘秘地附在我耳旁,声若蚊呐:“千樰,你就没想过帮她了却这桩心愿?”
我略敛不恭,沉色道:“我自然想过。”旋即又露出为难之色,“可我未曾见过谈问西,哪知他模样如何。况且距今已有三十七载,谈问西是否健在都很难说。另则,姑且算他尚在人世,算一算庚齿,如今应当已近花甲。想其而今模样,姜赤缇都未必能识出,遑论我了。”
小慈兴许也没想出主意,眼下听我一分析,立即苦下脸来,“这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姜姑娘永远被封印在湖里罢?”
见欢随口接茬:“弗若带姜赤缇离开断月湖?”
我愁道:“能带姜赤缇离开,固然最好。但是,情咒怎解?”
见欢眉毛一挑,指向我的袖子,“不妨试试沧水仙子赠你的凝水镜。”
一想到身上还有如此仙器,愁思登时一解,仿似一汪浊水忽而透清,我激动地道:“没错,怎么忘了还有凝水镜。沧水仙子当初将凝水镜赠我,是为作护身之用,因凝水镜可困诸多水性妖魔。姜赤缇是一缕魂魄,同妖魔一般,皆非凡体。且她又因水而折,或许凝水镜真可一试。”说话间,对见欢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