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不是么?”
裴俶反问她,“拔箭的时候,有那么多人围在晏明之身旁,沾染着鲜血的箭头被丢到水盆中。”
“血色渐渐的消散开来,唯有嵌入纹路之中的血,不容易散开。”
“在水汽与如丝如缕散开的血液中,凝结成一个裴字。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
裴俶给她形容着这些,仿佛他也是亲历之人就是亲历之人,恐怕都不会如他观察仔细,将画面描述的这般令人毛骨悚然。
观若冷冷的盯着他,“晏明之拔箭的时候,你不可能在场,也不该知道这些消息。”
发生过夜袭的事情,晏既应当已经重新审视过裴家人,不至于令他身边的防备,还松懈到如此地步。
至少拔箭的时候他身边的人再多,也不会有裴俶。
而他身边的人,亦都是他最亲近信任之人。若是他们都能背叛他,只怕他甚至都不可能从陇西走到长安。
裴俶将那暗红色的马鞭一圈一圈地绕在他的手掌上,“何须我在场。那箭头上有没有刻着裴字,晏明之身边的许多人都看见了,你不必纠缠于此。”
“更何况那箭头上不刻着裴氏的徽记,还能刻着什么,晏家的,还是李家的?阿若,你在怀疑谁?”
不会是晏家,也不会是李家。至少此时不会。
“不过倒是可以猜一猜,朝着晏既射出那支箭的,是不是裴家人。我觉得这个问题就要比方才的那一个有趣的多了。”
观若的目光,不自觉注意着他缠着暗红色马鞭的那只手,“暗箭伤人,用的是裴家的箭,裴家人会这样蠢么?”
裴俶一下子松开了他的手,那马鞭的韧性很好,一下子从他手心弹开了,在空中划出数圈暗红色的弧线,顷刻之间又归于平静。
“或许他们不会这样蠢,或许他们就是这样蠢。也或许他们这样做也不是蠢,面对匍匐于脚下的弱者,何须掩饰自己的爪牙。”
观若笑起来,望着裴俶,没有说话。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因为他此刻的自大,好像又不是那么的令人觉得可怕了。
晏既才不是匍匐于他们裴家人脚下的弱者,只会以暗箭伤人之人,不会是日光之下的强者。
裴俶似乎并不在乎观若是不是嘲笑,他只是望着她的脸,由衷的叹道:“阿若,其实你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很美。”
“下次我画杨贵妃的时候,会画上你此刻的笑脸。”
观若并不觉得他的话是夸奖,或许所有的妃子都渴望如杨贵妃那样令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容貌,集三千佳丽的宠爱于一身。
可是观若能看到的,总是她“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的结局。
观若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似乎也觉得意兴阑珊起来,将马鞭递给了观若,“可惜了,若是那支箭能再往左偏上几寸,往后便不用再面对晏明之这个麻烦了。”
“就像是那一夜的围剿群狼之阵,虽然所有的狼最后都只能束手就擒,可是要一只,一只的解决掉,还是很麻烦的。”
观若接过了他递给她的马鞭,并没有立刻就走。
那一夜裴俶到达他们所在之地的时候,晏既早已经先被伏珺带走离开了,裴俶并没有见到他,后来他也没机会见到。
她问着其他的问题,试图让裴俶放松警惕。“你觉得晏明之和他的士兵于你们裴家人而言是狼?”
他的语气很自然,仿佛他说的话是世间最简单的道理,“不能这么说,也许他们中的一些不能算是活物,只是我手里的箭而已。”
还是这样的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