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栀是五年前来到这座城市的。当初离开的匆忙,大学文凭,毕业证什么的各种证书证件除了身份证,她什么都没带。 所以很难找到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至少一般正规点的公司据不会要她。 她碰了很多的壁,身上的钱也快没了,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顾不得脏不脏,累不累,找了一些要求不高的工作来做。 现在她打了两份工,上午在小饭馆当收银员兼卫生员,本来是两个人的工作,可是都让和栀一个人承担了。原因是饭馆不大,人流量没有那么多。老板也懒得再招人,看和栀干的还挺利索,最主要的还是和栀勤快,好说话,随她差遣,也就同意了。不同的是这次一人担两份工的同时和栀也能领一份半的工资。 下午则在一个西餐厅里当服务员,这份工作是田青托人给介绍的,不然像和栀大排档的工作经历,人家西餐厅怎么可能要她。工作结束是在晚上八点,晚上是没有时间再单独找一份工作来做了,和栀也没有别的朋友和娱乐活动,通常这个时候就会去医院陪着田青帮点小忙打发时间。 和栀赶到饭馆的时候时间还很早,没到上班的时间,饭馆已经开了门,她进门向老板打了个招呼。 老板是个肥胖的女人,大名叫王素颖,平常大家都叫她颖姐。 颖姐对什么事情都喜欢挑三拣四,嘴总是停不住,一天要是没骂人就很不舒服。为此店里头的职员更新很快,一般的小女生都受不了她的那张嘴,干不过两个星期就走人了。只有和栀任她说骂也不在意,在她眼里,比起不被老板骂挣钱更重要。 颖姐对于早到的和栀表现的很吃惊,张嘴揶揄。 “大小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真是稀奇哈”。 其实这个月和栀因为堵车已经迟到两次了,如果再迟到就该被老板开除了。 她笑着把包放在收银台下面的柜子里说:“我昨天晚上睡的挺早的,今天就起得早。”,然后走到里头的工具间拿起抹布开始擦桌子。 和栀的性子这五年来被磨掉了不少,让人想和她吵架都吵不起来。 记得刚来的时候,颖姐还吵吵的特别高兴,遇见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说起来真解气。可时间长了,颖姐反倒被和栀这性子磨的难受了,有时候她还真想和栀能和她吵上一两句,心里都舒服些。 现在找不着她的错就憋着一口气走开了。 十二点半是和栀的下班时间,她收拾着东西赶着上下午的一场班,又直感觉胃里搅得难受,她想着可能是胃病又犯了。 这胃病是她刚来那一年染上的,因为总是忙的忘了吃饭,很多时候也都是随便敷衍一下,饥一顿饱一顿把胃给养坏了。 西餐厅下午三点才上班,从这儿过去搭公交最慢也就一个小时,和栀想想决定休息会儿再走。 同事小方看见和栀按着胸口坐在收银台后面脸色不太好,走过去询问。 “阿栀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吧。” “没事,我就是胃冷,喝点热水就好了,麻烦你帮我倒掉热水过来。” “好好,我马上就来。”小方被和栀这个样子有点吓到,手忙脚乱的去倒水。 “给,阿栀姐” 和栀接过,喝了点,感觉好了很多,脸色看上去也没有方才那么严重了。 一直守着她的小方放下心来,和栀笑着拍拍她的手。 “我的脸色很差么?” 小方拨浪鼓似的点点头。 “阿栀姐,你今天就休息吧,别把自己累坏了。”小方担心的看着和栀。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老毛病了,天气一冷就发作,没什么事,你快去吧,别待会儿又让颖姐骂。” “我才不怕她呢,颖姐就是嘴巴厉害。”小方嘟着嘴,一脸的调皮和无所谓。 小方是个在校大学生,来这儿做兼职,就是体验体验,打发打发时间,看的出来她并不缺钱花。 和栀看着那样青春有朝气的小方,想起了读书时的自己。 那段时光,好像也没有过去多久呢,又好像是上一个世纪的事了。 稚嫩的时光,真是傻的可以。 总感觉全世界都是美好的,全世界满满的都是陆森河。 她每天追着他跑,都没有出去像这样好好体验一把大学生兼职的生活。也没好好学习,最后毕业就混了个毕业证。真是可惜当初那么拼命考上那么好的学校了。 甩甩思绪。 “她骂你你不怕到时候就要来骂我了,快去吧,我走了。”和栀说。 “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医院吗?” “不用了,我自己会注意的。” “那好,你小心点,拜拜。” 和小方道了别,和栀拿着包走了出去,寒风一阵吹过来,冷的她一哆嗦,她裹紧大衣,把头缩进领子里,低着头向不远处的公交站走去。 “叮······”手机震动。 和栀从兜里摸出手机,以为是田青找她有什么事,不然平常很少有人在这个时间段给她发短信。 打开一看是西餐厅发来的通知说今天下午不用去上班了,老板心情好,放员工一天假。她记起上个星期老板提过,家里有人结婚。 一般员工碰上放假都会高兴的不得了,而和栀关注的点却不一样,她在想那月底结工资的时候会不会扣上今天的,如果是这样,那她就太划不来了,又不是她想放假。 把手机重新放进兜里,和栀停住行走的脚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之间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向哪里。她在这个城市来了五年除了回家和田青那里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了。而她的快乐就是不停的工作,赚刚好的钱,然后过着平凡的毫无波澜的生活,走完这漫长的一生。 想想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闲暇的时候了。竟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很多年前的和栀,闲余时间都是用来追陆森河。 每天中午给他送饭,知道他没有带伞的习惯,下雨了就在他教室门口等着,他不开心时她就难受,想方设法的逗他笑,他高兴时她就更高兴,可是陆森河······ 呵,她一直相信她这样对他好,这样黏着他,总有一天他也会喜欢上她,哪怕一点点。她只要一点点就好。 可是陆森河不喜欢她。他讨厌她,讨厌至极。 “和栀,这都是你欠我的,你爸做的事应该让他付出代价······” “和栀你听好,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你从小缠着我,让我烦死了,我想现在我终于能摆脱你了。” “和栀我经历的一切本该是你该经历的,这应该是你的人生……” 那样冰冷的样子,那样无情残酷面容和话语,从他薄凉的唇瓣里吐出,是她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样子。 那一刻和栀仿佛从不曾真正认识过他。 他说他的人生本应该是她的,那她的人生呢?原是他的吗?但……她的人生在最美好的年华里都是他啊。 五年了,有的事情还是记得那么清楚,就像背后的伤疤你看不见,时间久了,你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却总是在无意的触碰时意外的疼。 公司没了,爸爸进了监狱,受不了一辈子心血化为乌有,从楼顶一跃而下,而他们之间短暂的婚姻最终也将和栀伤的体无完肤。 陆森河把和栀生生的从天堂推下了地狱。 和栀其实挺怕这种闲下来的日子,人一闲下来就喜欢胡思乱想。所以她总是用做不完的事来填充时间,不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机会。 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周围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和栀不知道自己到底站了多久,腿有些疼了。 迎面开来一辆公交车,她根本没看清是几路车就仓促着上了车,像是要逃避什么,她讨厌这样突然闲暇。 其实这几年来和栀想起陆森河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也没有当初那么的痛苦。 只是偶尔想起而已。就像是偶尔上班会迟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