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苗吟完诗觉得自己的才华已经堪比宋小宝了,忍不住仰天长叹:“我真是当代李清照。” 顾泯然靠路边停下,刚摇下玻璃就听见了当代李清照的这首诗和自我评价,抽了抽嘴角,终于还是按下了喇叭。 谷苗一转头,皱眉:“干啥?” “上车。” 谷苗懒洋洋道:“我才不呢,我怕顾检察心术不正,要害我。” 顾泯然嗤笑一声:“你还不值当我亲自下手。上车,我跟你说李旭的案子。” 谷苗这才收起神色,钻进了车里。 不远处,一辆黑色奥迪打着双闪停在路边,仔细看去,那车窗开着半扇窗,一个人坐在车里,看着谷苗上了顾泯然那辆白色途观,又一路绝尘而去。 董飞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后座上的人:“姐,你急赤白脸地突然叫我停下,到底是怎么了?” 董舒跟董薇坐在后排,自然是顺着董薇的眼神已经看到了一切,再看董薇的脸色,昏黄的灯光射进车窗,投在她妆容精致的脸上,留下半张阴影古怪的表情。 对于自己这个娇滴滴又心思重的妹妹,董舒一贯是恨她有笑她无,眼见她在顾泯然和谷苗这里吃了瘪,心底里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本来,她嫁给当年的“京城四少”之一王峰,原本想的是风光大嫁,谁知道嫁过去才发现王家竟然是个空壳子,说得好听有上亿资产,来一场经济危机就蒸发得七七八八不剩个啥了,要不然自己怎么还苦逼地要去上班,否则依着她的性子,早就躺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当豪门阔太了,就,就像谷青那样。 一想到谷青今天那副志得意满又不甘落人的样子,董舒又是一阵不快。 谷家的人都是这样,好事占尽,还一副扭捏作态的样子! 说什么想当事业女性,还不是在家躺着花钱舒服。 切。 董舒的目光又落在董薇的脸上,此时董薇还望着刚才途观停着的地方,好像在发呆。 董舒有些不耐:“看够了没?人都走了!” 董薇这才收回目光,定了定神:“走吧。” 黑车无声地发动了,行驶在这黑夜里。 车厢里静默无言,董飞突然开口道:“今天是周几了?” 董薇:“怎么?” “突然想起来,刚爸爸让我转告你,下周三去相亲,别一门心思挂在顾泯然身上,不然两头都脱了。” 董舒拧眉:“跟谁?” “好像是梁部长的三公子。” 董薇身子一颤,董舒也想起来了,脸色不好:“那个商务部的梁田?” “好像吧……” 董舒看着董薇,一声冷笑:“看来你爸真是狗急跳墙了,三婚的都上了。” 梁田虽然美其名曰梁三公子,其实已经快四十了,结过两次婚,每次都以轰轰烈烈的离婚收场。坊间传言,梁公子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可是即便这样,也架不住有人愿意把女儿往他身上推。 无他,据传他父亲与上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董薇面色极差,董舒幸灾乐祸之后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在这沉沉的夜里,多了几分兔死狐悲的荒凉。 两姐妹均是一语不发,双双扭头看着窗外。 T城的夜,越来越黑了。 这边,顾泯然的车子匀速行驶在三环上,路灯好像流星般在窗外闪过,连成金丝银线,煞是好看。 这不是去谷苗家的路,甚至顾泯然从头到尾就没有问过谷苗家住哪里。只是一门心思开车。 谷苗也不慌张,她虽然不知道顾泯然在耍什么把戏,但她也根本不care,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把胳膊肘架在窗沿上,撑着头看风景。 T城这几年发展得非常快,拖了巨大体量基础设施建设的福,整个城市的GDP如同高血压病人的血压一样持高不下,令人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害怕。 路过跨江大桥的时候,顾泯然突然放满了车速,靠边停下了。 他打开车窗,凌厉的风瞬间就灌了进来,还是一月,春寒料峭,谷苗觉得自己的面皮都快被风割下来了。 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泯然:“顾检察是挟私报复,想在这里冻死我。” 顾泯然却没有开玩笑的兴致,他看着谷苗,又好像透过谷苗在看窗外,他突然说道:“江那边是什么?” 谷苗看了看,霓虹闪烁,璀璨点点,她答道:“江南区。” 一道大江将城市一劈为二,分为南北。 江南区是富人的天堂,这座城最贵的房子都在那里。 “不对。”顾泯然却摇头。 “高楼大厦。” “也不对。” “那是什么?”谷苗有点不耐烦了,她快被冻死,可不想在这里跟顾泯然玩什么文字游戏。 “是欲望。” 顾泯然说道。 谷苗将车窗关上,嘈杂的江水声与车流声迅速被隔绝在外。 她定了定神,看着顾泯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杀刘小米的凶手就是李旭。” 顾泯然也将车窗关上,突如其来的静谧充斥着整个车厢。 他淡淡地说:“我觉得你根本不必负隅顽抗,你也知道,对不对?” 谷苗没有说话。 顾泯然看着谷苗,提高了音量:“你也很清楚,李旭就是凶手,且只会是他,对不对?” 谷苗还是没说话。 顾泯然突然转过来,看着她:“我真搞不清楚你们这种人,追求什么所谓的抗辩,这种铁板钉钉的案子,你为李旭辩护,难道不是对刘小米的侮辱吗?他杀了她,你却还要找理由开脱?这种行为……” “这种行为不仅很蠢,白费力气,并且还三观不正,有违道德,对吗。” 谷苗突然开口说话,然而不同于顾泯然的情绪,她的声音非常平静,平静得像桥下静静流淌的大江。 “实话告诉你吧,这个案子是李旭干的,或者不是李旭干的,这并不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谷苗看着顾泯然,“我最关心的是,这个案子为什么会发生。” 顾泯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或许我能够在找到我要的答案的时候找到真相,又或者,我运气不好,什么都找不到,但是,”谷苗舒了一口气,看着前方,神情平静,“我一定要找。” “如果你找的全是错的呢?”顾泯然问。 “那我的三观就只能全是错的了。”谷苗平静地道。 “……” “好了,今晚我吃得太多也看得太多,不想再跟你讨论哲学了。送我回去吧,顾检察。” 白色途观的双闪被关掉,徐徐开驶,很快就汇入跨江大桥的车流中,消失不见了。 谷苗回到她小小的出租屋内,一头就栽倒在床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吹了寒风的缘故,谷苗只觉得脑袋像被人用钝刀子切一样,一阵一阵的锐痛。 就在她睡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谷苗被惊醒,这才发现自己连外套都没脱,就这么在床上爬睡了一宿。 窗外还一片漆黑,偶有小商贩早餐的叫卖声。 此时还是大家好梦正酣的时候,小事不会这个时候来电话,来了就一定不是小事。 谷苗埋在被子里的头深深地发出一声哀叹,支撑着身子,把手机够过来,一看,是老刘。 接通:“喂?” “谷苗?有个事不太妙,李旭自杀了。” 谷苗所有的瞌睡都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