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瑛和儿子的关系降到冰点。
他们没有吵架也不需要吵架。吵架就是拿自己的想法指责,甚至攻讦对方。
“不要因为年轻的不懂事,做出以后会让你后悔的事来。”柯瑛说:“你年纪还小。”
薄渐敛目:“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我后悔过的事。”
“薄渐,不要用意气说话更不要用意气做决定。你现在说以后会和江淮结婚”柯瑛问“可几年以后你还会这么想吗?江淮还会这么想吗?你才多大?”
“十七。”薄渐轻笑着问:“你觉得我年轻所以没有资格和信服力,为自己做未来的决定么?”
有的人的许诺期限很短一到年头反悔,就纷纷推诿给年少不知事。
可有的人却会把一句话记一辈子。
少年也是各不相同的。
柯瑛默然半天说:“你总要让我看见,你有决定自己未来的能力。”
“什么才叫能够决定自己未来的能力”薄渐轻声问“足够优秀么?”
除夕将近。
到了农历年末,反而暖融融地升起温来积雪渐渐消化成片的居民楼,露出裸露的天台和黛青的屋瓦来。
阿财每日咸鱼在家江淮天天看她不是在电视边看动画片就是关门在屋捧着平板看动画片,一问作业进度如何立马装聋作哑。
但江淮也比她强不了多少。
放假放了将近一个星期江淮将将写了小半本教育局统一印发的公益性免费书目:数学寒假作业。
最近他和薄渐联系得挺少。
因为薄渐最近好像特别忙。自从他回家一天到头几乎在连轴转,有时候是在上课,有时候似乎又在准备什么预赛,前两天,江淮起得早,早上四点多给薄渐发的消息薄渐立马就回了。
江淮不知道这是薄渐也刚好早起了,还是昨晚根本就没睡。
离除夕还有一天,清早,薄渐发来一条消息。
:我要出国一个星期,今天的飞机^
江淮一向起得偏早,刚六点出头。天还没有大亮。
他停下滑板,给薄渐回了个“?”。
真正的强者:明天过年,你今天出国??
:嗯。
真正的强者:为什么?你妈逼你去的?
哪有这样的?明天过年,今天出国,让薄渐一个人在国外过年??
:没有,是我的意愿。
江淮愣了下。
:不过等我到国外,事情就少了,今年过年不能找你一起过了,你要多来找找我
江淮站着,没动,也没回。
几分钟。
:就一个星期,你不许偷偷做不喜欢我的事^
江淮手指顿住好久。
真正的强者:好。
江淮家过年一向冷冷清清,没大有过年的气氛。其中江淮本人负八成责任,江家过年人少负两成责任。
江总在外企上班,又是事业上升期,不敢请假,所以春节回不回来都是件随缘的事。
江俪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二十几岁那几年最穷的日子。没有钱,连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都给不起孩子。
每到春节,江淮和秦予鹤就是俩难兄难弟。
江淮是他妈没在国内,老秦是自己没在国内相当于全家七大姑八大姨,表哥表姐堂弟堂妹,还有亲生父母,都出了国。
除夕清早,江淮微信收到好几十条拜年短信。
他微信好友少,通讯录好友也少,去年就收了三四条,就老秦,卫和平,倪黎,还有他妈。
但今年江淮被划进不少同学的群发拜年短信的好友列表里了。
江总从前几天就开始频繁联系江淮和阿财主要是江淮,阿财不顶事,就知道看动画片,江俪只能试图跟儿子沟通,跨国指导他往家里置办什么类别的年货,怎么准备饺子皮饺子馅,下午一顿饭,晚上一顿饭,过一次像样的年,而不是就会叫几家外卖,匆匆拉倒。
江淮原本都挑好下单哪几家外卖了,结果又被江总逼着超市家里两边跑,拽上阿财一起擦窗户扫地打扫卫生,再往家里贴几样红颜色的装饰品。
临近过年这两天,班群也格外活跃。
除夕上午,江淮好不容易空出几个小时时间,撑着头靠在书桌边,有一搭没一搭、效率极低地做寒假数学作业,手机震了下。
是卫和平。
扶我起来浪:淮哥,你最近跟主席见面没?
江淮懒洋洋地够过手机,摁了几个字:“没,怎么了?”
扶我起来浪:我听级部有人说,主席出国参加了个什么青年金融峰会,真的假的?
江淮皱了下眉。
扶我起来浪:听说那个会特别牛逼,好多国内外大集团老总都会出席,世界性的,好像报进自招里p2大学都直接降分录了,哈哈哈哈不过好像去参加这么牛逼的活动的学生也都不用走自招主席真的去了?
真正的强者:没问过,可能吧,薄渐前天的飞机。
扶我起来浪: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了。
扶我起来浪:诶,主席没和你提过吗?
是江淮没问过。
因为他并不关心薄渐到底去参加了什么活动,这些活动的目的大多都是相似的,让薄渐作为一名“好学生”更名副其实。当别人提及他的优秀时,能滔滔不绝。
可江淮不关心这些事,也不关心薄渐优不优秀。
他只关心薄渐在想什么。
他觉得薄渐累,想让薄渐舒服一点。
他是个惯随心所欲了的人。
真正的强者:没关心过。
扶我起来浪:??这是啥意思?
江淮一边翻着别人给他发的“剪一纸窗花,剪去忧伤:捧一手雪花,捧住甜美”的千奇百怪的拜年短信,一边随便回了句:“没意思,没兴趣,不关心,没问过。”
卫和平等半天,等来不关心四连:“??”
前段时间还是“不联系”,今天直接“不关心”了??
过个年,他站的就要了??
卫和平决计不准许此类惨事发生。
他打开了二中群聊“快乐齐天”,切换了匿名发言:
“姐妹们,我好像发现我闺蜜出轨了,但他们又特别般配,我要怎么试探,才能试探出来我闺蜜到底是不喜欢他男朋友了还是移情别恋了啊?”
“快乐齐天”一向三分钟群消息99。
立马一片群消息刷过去。
其中一条:“兵不厌诈,你去诈他。”
江淮扔了笔,仰倒到床上。
他举着手机,手指向下滑,滑到了“”。
今天是除夕,昨晚十一点多,“”照常发来了一条“晚安”。可他和薄渐差十三个小时时差,他要睡觉的时候,薄渐那里是白昼,他起了,现在薄渐又在深夜。
其实没有多久可他想见薄渐了。
碰碰他,摸摸他。
江淮看了半晌。
真正的强者:睡了么?
如果薄渐睡了,他就把收到的“剪一纸窗花,剪去忧伤:捧一手雪花,捧住甜美”拜年短信,群发给薄主席。一个成熟的男朋友,应该学会嘘寒问暖。
但出乎意料,几乎马上。
:还没。
江淮一顿,拜年短信卡在发送栏,发送失败。
真正的强者:准备睡了?
:也没。
江淮翻了个身。
真正的强者:那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薄渐回得比往常要慢许多。
:刚洗完澡,方便开语音么?
一个语音邀请发过来。
江淮接通了。
但手机安安静静,薄渐没说话。
江淮也静了会儿,出声:“听得到吗?”
或许是手机语音失真,薄渐嗓音压抑得很低:“听得见。”
江淮看着黑黢黢,只能看见自己脸的倒影的手机屏幕,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你现在方便视频吗?”
薄渐似乎笑了起来,声音微震,有些哑:“我什么时候都方便我又没有什么不能给你看的,就是觉得你不会愿意。”
江淮没听出深意:“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薄渐语速放缓下来,偶尔微微停顿,“最近想过我么?”
江淮顿了几秒,实话实说:“想过。”
薄渐呼吸声发沉下来:“怎么想的?”
可能是因为语音不是视频,薄渐看不见他的脸色,也可能是挺长时间没和薄渐见过面了,江淮脑子一热,把实话都说了:“想摸摸你。”
薄渐很轻地嘶了口气,微喘了口气。
江淮不是傻逼。
他猛地坐了起来:“我日薄渐你他妈在干什么?”
薄渐没回答,低笑道:“继续说。”
江淮:“?”
隔着稍有嘶哑的电流音,他似乎感觉到了薄渐笑起来胸腔的震颤:“你想怎么摸我啊?”
江淮说的“摸”就是抱一抱,拉拉手这类小学生的爱情举止。但显然薄渐似乎现在在干一件小学生干不大出来的混账事。
薄渐靠在宾馆床边。他单披了件浴袍,浴袍底下还没得及穿别的。
他把有点碍事的前襟带解开了,轻声说:“说给我听听。”
江淮失去表情地翻身下床,把纸团都扔进了垃圾桶。
他瞥过一眼电子表都他妈十一点多了。
语音还通着。江淮拉开衣橱,随便抽了件恤换掉了身上的这件,没感情地问:“爽了?”
薄主席听上去心情颇佳:“嗯。”
“操。”江淮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