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容迟来到掌门所在陶然居中时,他两位师兄已在此处。
作为掌门独女的木知谣循着脚步声转身,看见容迟面上扬起温柔的笑意:“三师兄,你来了。”
容迟看见她容貌时,有一瞬的愣神。
不知为何他竟会觉得阿谣的脸和微之有了三分相似。
是因为那三滴心头血么?
阿谣能活,全在微之那三滴心头血。
可阿谣病愈,微之却
容迟不知道,若是他早知谢微之金丹破碎,还会不会有勇气向她求三滴心头血。
“三师弟。”坐在木天青左右的两名青年也向他轻轻颔首。
药王谷掌门座下有三大弟子,均已入化神境界世人称其为药王谷三尊。
坐在主位的木天青眉目慈和相比三百年前他明显衰老许多,按理说,修仙之人若非刻意伪装或到了寿元将近之时,少有会露出如此明显的老态。
“迟儿来了。”木天青招手示意他近前坐下。
容迟沉默地向他一拜,而后才在最末落座,与众人隔出明显的距离。
而他一来,陶然居中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便是一滞,木知谣眼神微微黯了黯垂下眼睫。
木天青叹了口气,终究没说什么,他转开话题:“半月之后,便是太衍宗掌教继任仪式。青松真人,要传位于大弟子司擎。我药王谷和太衍宗一向交好,此番理应前去观礼,但为师如今丹炉之中正有一枚九品丹药正在炼制,脱不开身。如此,便有你三人和知谣一道,前往东境,为太衍宗未来掌教送上贺礼。”
“谨遵师尊法旨。”
木天青吩咐后,三名弟子齐齐起身,俯身拜下。
他温和地笑笑,目光多留在容迟身上一刹,心下暗叹一声,挥手示意他们退去。
陶然居外,木知谣看着容迟的背影,扬声道:“三师兄,暂请留步!”
容迟闻声,抿了抿唇,顿住脚步,却未曾回头。
木知谣提着裙子小跑两步,停在容迟身前:“师兄,你的伤好了么?”
她犹豫着问出这个问题。
前日容迟在聆音楼与明霜寒等人一场乱战,打了三天三夜,自然不可能毫发无损。
“已经大好,不必担心。”容迟比她高了足有一头,此时也未曾垂首与她对视,直视前方说道。
木知谣柳眉微蹙:“我听说,当日你们大打出手,正是为了那位叫谢微之的姑娘,传闻她不仅与凌霄剑宗明剑尊有旧,还是聆音楼闻尊者在凡世已结亲的妻子,可闻尊者分明早与摘星阁苏嫣然定亲”
“师兄,你如今,还念着她么?”
实在是不值得的,师兄乃化神大能,出身容家,又是药王谷三尊之一,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得,何必定要念着这么一个
容迟的目光终于落在木知谣脸上,眼神冷了许多:“我念着她,又如何?”
“她是我此生,唯一挚爱之人。”
“阿谣,你能活,是取她三滴心头血换来的。”
木知谣低下头,轻咬着唇:“师兄,是在怨我么”
“不”容迟的声音很轻,“这三滴心头血,是我亲自向她求来的。”
若是要怨,他该怨的,是自己。一切,不过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抉择。
木天青三名弟子,都是与木知谣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在容迟心中,木知谣便是他的亲妹妹,所以当年,他明知有法可解,怎么能不救她。
天道将一个两难的抉择摆在他面前,容迟毫无退路。
“可她如今”
定然已经不在人世,剩下的半句话,木知谣不必说出口,她和容迟都心知肚明。
金丹破碎,绝无恢复之法。
“够了。”容迟神情冷硬,“阿谣,我的事,尚且不用你来多管。”
木知谣黯然道:“是,师兄,是我多言了。”
她只是觉得,师兄数百年来始终记挂着那一人,实在是太苦了。
因为他记挂的人,他心心念念想娶的女子,已经不在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边。
木知谣望着容迟远去的背影,轻叹着摇摇头,眉眼朦胧生光,我见犹怜。
医仙木知谣被赞为修真界第一美人,实在不假。
幽冥海龙宫。
“兄长怎么好端端的,要去那太衍宗观礼?我幽冥海龙族,和那什么东境第一宗,可无甚交情。”龙陵懒洋洋地倚着自家夫君,越炽殷勤地为她捏着肩膀,笑得像只傻狗,哪还有半分狼主的威严。
龙枭执笔批阅奏疏,闻言也未抬头,只道:“我自有我的缘故。我离开这些时日,龙族上下事务便暂且由你和副相代劳,你且上些心。”
龙陵大大咧咧地摆摆手:“你放心吧,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再说,还有阿炽帮我。”
龙枭失笑着摇头:“你啊。”
他抬起头,望向虚空,眼神有些怀念:“阿陵,过些日子,我想介绍一个人与你认识。”
“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应该,会愿意随自己来龙宫一次吧。
就算不愿,也没关系,他会跟着她,陪着她,就像当日许下的诺言那样。
当日他抛下了她,将来,他会用余生来弥补。
龙陵注意到他几乎称得上缱绻的神情,眼珠一转,拖长声音道:“兄长说的那人,是男是女啊?”
龙枭对上她调笑的目光,反问道:“是男是女又如何?”
“我只是想,咱们龙族,是不是要多一位主母了。”龙陵挑眉,眉眼昳丽,与越知欢如出一辙,正是亲母女。
龙枭笑而不语,神色难得这般放松。
唯有坐在角落的越知欢眼神有些沉重,舅舅好像真的很开心,可是谢前辈那样性子,舅舅,当真能如愿么?
“舅舅,我陪你一起去吧。”她开口道。
龙枭有些惊讶,随即点头应下:“太衍宗东皇一脉剑法通神,你想借此机会去见识一二,也不错。”
他一向知道,越知欢是个剑痴。
只是这一回,龙枭却猜错了越知欢跟去的缘由。
东境,太衍宗,司命峰。
浓云蔽日,沉沉坠在天际,风刮过树梢,发出簌簌声响,正是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场景。
谢微之躺在树上,手中握着酒瓶,白裙垂下,很是懒散。
“要下雨了,你坐树上,是在等雷劈么。”谢无走到树下,抬头,面无表情道。
他长发虽还是大半灰白,但身上暮气已尽数散去,再不是被救出天机岩时的枯槁虚弱。
谢微之没有动作,不客气地回敬道:“师尊今日怎么有空管起我的闲事,吃得太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