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君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将方才的松动情绪隐藏了起来,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没有将祁长乐喊起。
她只是换了个问题:“见到我,你似乎十分开心。”
钟离御的声音不轻不重,尾音含着一抹喑哑,音色微沉,扰人心弦。像是袅袅香气环绕心扉一般,让人沉沦。
祁长乐已然游刃有余,更何况这样的问题,也是在她的预料之中,没有什么难以回答的。
她维持着蹲下的姿势,乖顺的靠着女君的腿,一只手轻握着对方的手腕,但并不捏实,而是虚虚环绕着,带来一种轻盈的触感,就像是猫咪的尾巴虚缠着一般。
若即若离。
祁长乐弯着唇角,眼角的弧度也并入了欣悦。“嫔妾的心愿便是陪伴陛下,是长久的陪伴,日日的陪伴,而非一时;因此,嫔妾自是希望能常常见到陛下啊,如今见到了,怎会不开心?”
她的眼底带着微光,自下而上带着濡慕的情绪望过来时,像是皎皎明月一般惑人心神。
钟离御垂着眼帘看着她,目光落在她温柔的视线上,眸色微动。
“你是第一个,敢在我面前说这话的人。”她微微挑眉,这样评价,但眉目之间却不见生气,眼底反而泛起了其他的情绪。
钟离御轻呵一声:“胆子倒还挺大。”
她想起了那日体元殿上这个人做过的事。
的确,若是个胆子小的,怎么可能做得出来那件事?又怎么可能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祁长乐隐隐可以猜到,女君说的她胆大,大概是指体元殿上的事情。
毕竟她当时那样的举措,说一句胆大真的不为过。不过只有祁长乐自己知道,她不是胆大,她只是已无退路不得不赌。她只是对自己狠,仅此而已。
不过这些想法不能让女君知道,因此祁长乐假装没有看懂她的感慨,只是问道:“那陛下,可还喜欢吗?”
那双桃花眼望了过来,里面尽是如酒一般醉人的情意。
“陛下喜欢我这样吗?”她红唇微启。
钟离御的手指微动,指尖落在了祁长乐的唇瓣上。
祁长乐微微抿唇,触碰到了她的指尖。
温热的柔软含了含那片冰凉,传来的触感让人的心脏都为之颤抖。
钟离御终于勾起了一抹笑意,带着一点点沉色与若隐若现的邪肆,眸色幽深。
“喜欢。”
她唇角翘起。
“再多一些。”
这是女君第一次在祁长乐面前表现出高兴展颜的情绪,她没有再刻意隐藏,也没有故意将高兴做成莫测,而是直直的袒露了自己的情绪。
同样的,这也是祁长乐第一次从女君口中听到类似于……带有明确命令的话语。
就如同,给她前行的方向下达了指导一样。
说实话,祁长乐并不讨厌这样的命令。
因为有了这样明确的指令,她才可以更加放心的按照既定的路线走下去。
虽然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策,可在道路中时,难免会有些疑虑和迟疑。
毕竟她也是人,总会担心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否正确,对女君心意的预测是否合理。
但是现在好了,有了钟离御这一句肯定,祁长乐总归放心了许多。
而后,像是表扬一般,钟离御用指尖挠了挠祁长乐的下巴,说道:“起来吧。”尾音轻佻,轻轻扬起。
祁长乐坐在了另外一边,这时素昔也放好了莲蓬,重新在殿内伺候。
她一边安静待命,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女君与祁长乐的相处。
——是十分正常的相处。
但就是这样的正常,放在了女君的身上,才会格外让人惊讶。
素昔垂着头,一边控制着自己的神情,一边不着痕迹的吃惊着。
直到这一刻,当她亲眼看见了两人的相处后,她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中,唯独自家贵人小主能够脱颖而出。
女君缺乏的是别人的畏惧、尊敬吗?
恰恰相反,她太不缺这个了。
她缺的,恰是这一分的自在以及“正常”。
自她掌权……不,当女君还是公主之时,她就已经沐浴在恭敬中成长了,而她成为了帝君后,旁人对她的敬怕只多不少。
因此女君日日看着那样的神情目光,已经看腻了,更遑论她暴虐的名声传出去后,别人只会更加怕她,而不会有那样的勇气接近她。
这样的畏惧为女君塑起了一座山,而她坐在山峰,俯视众人。
哪怕素昔只是一个宫女却也知道,当一个人孤身一人长久处于高位时,或许最初不觉得有什么,但日子久了,总会寂寞的。
人不在高位时尚且如此。
更遑论女君,还是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