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御唇角带着笑但是眼底却隐含阴霾。她的眸色很深,像是乌云般沉谙。
“长乐,她说的是真的吗?”抓着自己手腕的女君如此问道。咬字轻柔带着漫不经心的狠意。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被女君如此望着若是普通人想必早就扛不住心底的压力腿一软就全部“招供”了。
然而祁长乐面上神情仍是不变,甚至心跳都没有跳快一分。她只是轻声细语、不慌不乱道:“陛下是想听嫔妾的说辞还是要听她的一面之词?”
她乌黑的眸子中倒映着宫灯的亮火灼灼生辉,像是黑夜中唯一的萤光一般点燃在人的心尖。
看着这样一双眸子,钟离御手下的力道软了一分那股要漫出来的戾气也收了收。
“自然听你的。”她勾了下唇角有片刻的回暖。而后钟离御闭眼嗤笑一声,十分不在意,“她算什么东西。”
的确,就算要过问钟离御也是会听取祁长乐的辩解,而非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外人的指责。
毕竟祁长乐于她而言再不济也是给了她温情的宠物。但地上跪着的这个连做玩物的资格都没有放在平日里,连被钟离御戏弄的资格都没有。
两相比较,孰轻孰重不是显而易见。
钟离御眸子瞥过地下的祁天香而后松了松手指,那根冰凉的发钗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声脆响。
也砸的祁天香心底一颤。
祁天香此刻大脑仍是空白的,方才激烈的情绪放纵之后留给她的是无尽的懊悔后悔,以及难以言喻的胆战心惊,好似整个人站在了悬崖边一样,后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但是她已经万劫不复了。
祁天香知道自己彻底没有了退路,她刚才不仅仅是和祁长乐撕破脸皮,也将自己家里做的那些事抖露出来了。
如果女君要追究,他们一家,就都完了。
祁天香惶恐无措着,但是却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在听见祁长乐那么轻易就将自己摘出去,并且从女君的质疑下逃脱,她就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瘫软在地。
祁长乐的目光从祁天香身上收回,下垂的睫羽遮盖住了她眼底嘲讽的凉光。
其实就算祁天香要鱼死网破,祁长乐在那一刻也没有阻止的想法。
因为思来想去之后,她觉得自己说出口都不如“外人”挑破来的合适。
倘若是她初入宫时,那么祁长乐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祁天香发疯,但是现在
祁长乐勾起唇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好在一切尚在她的把握之中。
而后钟离御侧眸看向祁长乐,“在这里说,还是回去说?”
祁长乐也弯唇笑了笑,眉宇之间带着暖意,她抬了抬眸,桃花眼中满是温柔:“回去吧,回去之后,我慢慢说给陛下听。”
钟离御也没追究,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过祁天香身旁,连个眼神也未曾施舍给她。
祁长乐原本心里存着一点疑惑,那就是祁天香要怎么处理呢?毕竟她今天抖露出了那么多话,女君总不可能是放她回去吧?
但是看着钟离御毫不在乎施施然离开的背影,祁长乐也只好暂时跟上对方。
只是走过祁天香时,她目光向下一瞥,流露出短暂的可惜。
可惜,这次不能亲手收拾她了。
祁天香在二人相携离开后回过了神,她仓惶的左右望了望,发现只剩下了她一人,这一刻,狂喜席卷了她的心头。
自己这是被放过了?!
祁天香按捺住心底的激动,刚准备收拾一番重新回去,就被一个人拦住了。
她抬眸望过去,对方穿着内侍的衣服,手中拿着拂尘,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小太监。
祁天香难得稳重了不少,她迟疑问道:“您?”
那人笑了笑,而后一挥手,目光冰冷如同看死物般扫过了她,“来人,把她给咱家先压下去,等候陛下处理。”
祁天香这才明白,她不是被放过了,只是女君懒得亲自在她面前吩咐下令。
“放开我!你们这群阉人放开我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我父亲是户部侍郎,我”
抓着她的人毫不犹豫堵住了她的口唇,而后伸手利落的敲在祁天香颈部。
王公公向前一步,目光扫过掉落在地上的发钗,思索一番:“把那个也一并带回去吧。”
祁长乐安静跟着女君走进了一间偏殿。
钟离御坐在了椅子上,而后掀起眼帘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人,勾起的唇角中带着不轻不重的笑意,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微微挑眉,一字一句如同轻咬着一般问道:“爱妃不如就先解释解释这暗通款曲一事?”
虽然语意轻柔,但眼底的阴沉却仍旧没能好好止住。
钟离御很清晰的能够察觉到自己此刻情绪的沉抑,以及那股想要破坏什么的欲丨望。
如同汹涌涨起的浪潮般,冲击着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她很清楚,这是自己骨子里改不掉的阴郁和控制欲。
钟离御并不觉得她现在这样的负面情绪是源于自己对祁长乐的爱。她从不觉得自己会爱上谁。
现在之所以会这样愤怒不愉悦,大概是因为,被人欺骗了吧。
钟离御捏住了指尖,眸中的神色再度冷淡了一分。
明明之前才温柔对她陈情表白过,可转眼就跟另一个人亲亲我我。
想到这里,钟离御眼底的冷色浓重。
看出了此刻钟离御情绪不佳,祁长乐缓缓走到对方面前,而后半蹲了下来,蹲在钟离御腿旁。
就如同二人初次见面时一样。
她自低处抬眸,仰望着坐在那里的女君。
祁长乐唇角噙着一抹清淡的笑,而后解释道:“舍妹口中所指王丛云一人,是礼部尚书原配之子。父亲曾经有意将嫔妾许给此人,但是嫔妾入宫之后便和他再无干系后来听说,父亲又有意将舍妹许配给她,可能因此才让嫡妹有所误会了吧。”
她有些无奈轻笑:“但明明,我跟王公子之间并无任何联系,她这样实在是多虑。”
听到那句刺耳的话,钟离御眉心不易察觉的一蹙。
她脸上的笑意在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候淡去,钟离御就这样清冷的垂下眼眸,看着祁长乐,然后意有所指道:“但是看样子,是你父亲拆散了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在说到鸳鸯一词时,她眼底冷色更重。
“而且,他是礼部尚书之子,你是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吧?”想到祁天香所说的“顶替”一事,钟离御挑眉,“于身份地位上,你给他带不去任何增益,那么他是因为什么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呢?”
钟离御冷冷勾着唇角,而后捏起了祁长乐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
她的瞳光中倒映出女子温柔多情的美丽面孔。
“是因为你这张脸吧。”她冷声道,手下力道不自觉加重,“不图你的利益,也就只能图你这个人了。”
祁长乐并无慌乱,她只是茫然且带着一丝冷漠的眨了眨眼,而后道:“可是,他那样和好色之徒并无区别,不是吗?”
“一个只看重嫔妾皮相的男人,嫔妾为什么会在意他?”祁长乐柔和的望着女君,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是十分冷漠。
然而这样的冷漠,却让钟离御十分受用。
她手下的力道松了半分,心底也难得有些愉悦。
钟离御半勾起唇角,忍不住想到,的确,只知道欣赏皮囊的男人,又有什么威胁。
她心底的那根刺,忽然就不是那么扎手了。
但钟离御并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她扔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又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欺骗我呢?”她弯了弯眸,“长乐,你这个人可是十分狡猾。”
祁长乐忽的失笑,“这样的事陛下只要去查,不就一清二楚了吗?嫔妾问心无愧,不怕陛下探查。”
但是很可惜,哪怕是女君,也查不出什么的。
因为她和王丛云之间的确没有什么。对方倒是曾有意想要送她礼物,但全部都被祁长乐退了回去。
就连王丛云送来表明心意的书信,也都被她烧的一干二净。
当时只为谨慎行事,现在看来,很有先见之明。
而至于祁天香方才说的什么玉镯
祁长乐想,大概真的有那么一个送给儿媳的祖传玉镯吧,但王丛云大抵是不想送给祁天香,所以才拿她出来当了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