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雁晖正抱着双臂,颀长的身躯费力地抵在狭小的木椅上,长腿交叠支在木地板上,将身体定成了一个非常稳固的姿势。
房间里,壁炉烧得正旺,干柴在炉膛里噼里啪啦轻响。融融火光里,他浅灰色的影子落在她身上,跟着火焰轻轻晃动。
而他闭着眼,胸口随着呼吸声有规律地起伏。
睡着了啊。
她从床上撑起身,侧过头,可以放心大胆地静静打量着他的眉眼。
横亘两世,他依旧容颜未改,但有些东西总会变的。
他的声音,他的记忆,他的名字……
会不会……还有他的心呢?
她本能地回避这个问题,什么也不想再思考,只是看着他。
一缕碎发忽从他额际滑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他似有察觉,不禁蹙眉。
她从被窝里爬出来,向他靠近一分,正想替他用指尖拨开碎发时,他却倏然睁开了眼,让她的手指尴尬地僵住,做贼心虚地对上了他的眼神。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眸里还有些将醒未醒的睡意,向她说了一声:“醒了啊。”
似乎并没有发现她那只异样的手,他自己撩开眼前的发后,反手探向她的前额,自然的举动状若老友般的关怀,没有丝毫轻浮逾矩。
她下意识地往后微挪了一下,但他的手速更快,已经罩上了她的前额:“好像已经退烧了。”
朱萸却觉得被他触碰的一瞬,她才真正开始发烧,烧得她脑子混混沌沌的。
像是怕吓着她一样,他刻意将嗓音压得很低:“对不起,昨晚你晕倒了,不知道你住哪里,我就只能先带你回这里。这里是费恩太太的民宿,你放心。”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向她道歉,明明是她麻烦了他。她看见他眼中清晰可见的血丝,也看见了床头垃圾桶里的一堆酒精棉球。
显而易见,他守了她一夜。
“麻烦你了,”她想叫他的名字,可两个字到了嗓子眼,她又极力克制住,“……Claude。”
“My pleasure。”
他字正腔圆地回答她,尾音微微上扬,小钩子似的,钩了她的心弦一下。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稍显生硬的对话。
郭雁晖转身走到书桌前,拔下了手机充电线,将手机递给她:“手机帮你充过电了。你睡着的时候,一直有人打电话来。”
朱萸接过,道了声谢,接起电话。
郭雁晖自觉地起身,退到门外,替她关上了门。
他本并不想触碰她的隐私。但不可言说的私心作祟,他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来,隔着门听她讲电话:“诶,王姐,不好意思啊。昨天我被困在一个咖啡馆里,后来手机也没电了……现在没事了,我很好,你们呢?”
……
“好的好的,那就好。”
……
“噢,这样子啊。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那我再想办法好了。嗯,好的,我们微信联系。”
等到后面朱萸的声音渐小下去,小到他再也听不见时,他才走下楼,朝厨房走去。
朱萸挂了电话,将手机界面切到通话记录去,查了查未接来电。
除了剧组的生活制片王姐,没有其他人的未接来电。
视线向下,她瞟到了昨晚那个长达一个多小时的通话记录。
她思忖了下,点进了通话记录,将那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存到通讯录,加了一条备注——
“我的33轮月”。
等她存完号码,郭雁晖也推门进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递到她手里:“喝水。”
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垂头看着杯子里金澄澄的液体,眉毛疑惑地上扬。
“是桦树蜜,甜的,味道很可以。”他向她解释,“你要多补充点糖分。”
他解释完,看她翘起的眉梢还没落下,很不放心的样子,问她:“要我……先喝一口么?”
朱萸笑起来,眼睛笑成了两道弯:“有点烫,我想晾一会儿再喝。”
他跟着笑笑:“怪我不讲究。小姑娘儿,哪像我皮糙肉厚。那你晾晾再喝,我先下去做点吃的。呃,对了……有人在催你回去么?”
朱萸摇头:“没催我回去。你介意……让我留下来蹭饭么?”
“怎么算是蹭,我不是本来就欠着你的么?”郭雁晖居然还记得昨晚对她的承诺,“昨晚我们早就说好的,忘了?”
朱萸想了想,颔首而笑:“我还当你是开玩笑的。那就麻烦你随便弄一点,谢谢。”
“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都可以。”
郭雁晖点头,挪步向外走去:“那我先去厨房了。你的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