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武山,渠门。
霍谨待在山顶别院的花圃中,一边听手下地人汇报渠门诸事,一边侍弄花草。
有护卫前来禀报苏风求见,他便将人挥退,召苏风进来。
来人步履生风,十分急促,近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门主,奴四回来了。”
霍谨握着剪刀的手稍微一偏,边上花朵拦腰截断。
他将剪刀放到一旁,轻轻呼了一口气,“他回来做什么?”
“他说,要脱离渠门,已经自行往珣阁的刑堂去了。”
“有多少人知道他回来了?”
“珣阁的许多杀手,都看到了。”
霍谨沉默稍许,手指轻轻捻动。
感受到他的气压,苏风知道此刻的门主,情绪并不好。
他这些年过得修身养心,已经很少能有什么事情影响他的情绪。
苏风心中亦是觉得沉重,将头垂得更低,半响,隐约听霍谨轻轻叹了一口气,“由他去吧。”
他说着,重新拿起旁边的剪刀,拨弄手边的枝叶。
苏风在他身边立了一会儿,欲言又止,见他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抱拳躬身,低闷应了一声“是。”
他退后一步,转身离开花圃,快要走至月门的时候,霍谨忽然叫住他。
苏风回身,眼神不解,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霍谨的手指还在轻轻捻动着,停顿了片刻,他终究道:“你亲自到珣阁去。”
苏风明显一愣,与霍谨对视,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稍微松动,恭敬颔首,“属下告退。”
他从山顶下来,一路轻功疾驰到珣阁。
若是以前,他大概什么事情都会秉公处置,万不会徇一点私情。连门主都说他这人太过死板,不知变通,可是这一次,在他禀报门主之时,却动摇了。
不知怎的想起送那个姑娘下山时,她清清浅浅毫无生机的目光,心中愈发烦闷不适。
他想,若是奴四死了,那姑娘眼中唯一残余的光,大概会熄灭吧。
他前段时间得到消息,沈呈锦的往生蛊似乎是解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令人封锁了这个消息,大概是因为,想要那些奴四曾经得罪过的人,以为她命不久矣,不会为了对付奴四,从她身上下手。
他何时变得这样全无底线,尽是私心。
苏风迈入珣阁的大门,望向刑堂的方向,这会是他最后一次破坏规矩,要那个人活着离开渠门,去见他想见的人。
刑堂中,新任珣阁阁主看着暗牢中立着的黑衣青年,迟迟没有动手。
渠门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偏偏他刚一继任就碰到了。
说实话,他真的不敢,一来还没有门主下达的命令,二来不久前他的地位尚且不如奴四,积威已久,很难贸然妄动。
苏风进来时,整个刑堂静悄悄的,只有烛火发出轻微的吱啪声。
新任阁主见他进来,快步走近,“苏阁主怎么来了”
苏风看向牢中面无表情立着的青年,转而道:“门主派我前来,亲自行刑。”
因着苏风为人丝毫不倨傲,珣阁的事交给到他手中来做,新任阁主也没有太多不忿,反而觉得扔掉了烫手山芋,松了一口气,“那这里就交给苏阁主吧。”
他抱拳稍退一步,转身几乎小跑出了刑堂。
苏风将其他的人也都挥退,走进暗牢关上门,望着刑具旁边的青年,道“非要如此吗?”
青湛点头,坦然与他对视。
苏风轻轻叹了一口气,过去一一擦拭桌上的东西,“渠门的规矩如此,一时间更改不了,也不可能因你一个人而变,否则必有动荡。
停顿片刻,他又道“你不要怪门主。”
苏风说着,上前一步,从袖口掏出一只小瓶子塞给青湛,低声说:“你若信我,就把里面的东西吃了。”
青湛垂眸看着手中只有两指大小的瓶子,没有犹豫,打开吞下里面的药丸。
没想到他竟什么都没问,直接就吃了,苏风稍微一怔,难道一点都不怕他会害他?
似乎看懂了他的疑虑,青湛将瓶子还给他,抬眼道:“你为霍云寻药,我信你。”
愣愣接下对方递过来的瓶子,苏风近乎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算这家伙第一次正眼看自己,也是他跟自己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原来感情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如今的青湛,虽然还是冷冰冰的,可却少了那股肃杀森寒。
他没再说什么,将瓶子收起来,取了桌子上的锁链。
若要彻底脱离渠门,只需过刑堂四十九道刑罚,然自立派以来,仅有一人付出半残的代价活着出去,故而至今,鲜少会有人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他固定好铁链,看向一旁的青年,“你若能活着出去,至此与渠门再无半分瓜葛,是生是死,是残是伤,渠门皆不会再过问。”
青年颔首,在他脸上寻不到丝毫胆怯犹豫,清清冷冷的无甚表情,甚至没有丝毫身处刑堂的自觉。
这里面的一些刑罚,他是受过的,苏风不明白,他当真没有一点害怕,究竟什么事情才能让他不这样无动于衷。
……
回到沈府的这几天,沈呈锦几乎度日如年,从那天走后,青湛一直没有传消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