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走的时候,表现出对孟窅十足的喜爱,叮嘱李岑安务必在万寿那日带孟窅进宫。她在聿德殿恭候。
李岑安没能起身,周到地安排颐沁堂两大管事代为相送。林嬷嬷陪着宁王妃,秦镜负责一路护送孟窅回房。
“怎么?还怕我把人抢回去不成?”范琳琅侧目睨着李岑安,眉目间的嗔意真假难辨。
“怎么会……”李岑安笑得苍白无力,待要措辞,又被范琳琅一串银铃般的笑打断了。
孟窅回西苑用过午膳,窦氏扶着她在屋里来回走动。外头日华渐盛,廊檐垂落的竹帘也无法隔绝阵阵热浪。所幸沃雪堂开间宽阔,孟窅就在堂下悠悠地挪步。她如今已经显怀,平时格外小心自己的肚子,行止坐立间都不自觉地用手护着腹中孩儿。
“娘娘不必紧张,这才将将五个月,不算什么。到八九个月的时候,那真是一天一个样,睡一觉起来又长一圈。”窦氏眼力敏锐,见孟窅的手一刻不离肚腹,便猜她是因没有经验,小心过了头。
孟窅低眉看她抬手在身前比了个圆弧,颦眉苦恼道:“到那时候,我走路都得捧着肚子。”她的弟弟孟宥生的晚,小谢氏怀宥哥儿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她还记得母亲临产时硕大的肚子,想着日后自己也要挺着大腹便便,心里也发愁。
“娘娘进出自有轿辇代步,不过,每日还是要勤于走动,临盆时才有气力。”窦氏一眼不错地留意孟窅的脚下,“怀胎辛苦,可想着孩子一天天长大,再苦也甘之如饴。”
孟窅深以为然,走到东边一排玫瑰椅处,又掉头往回走。
“我都等不及想见他呢!”她停下脚步摸摸肚子,和里头的小娇客说,“小懒虫,等你在里头乖乖睡十个月,我们就要见面了。”
窦氏闻言埋下脸掩去笑意,只觉这位孟侧妃俏皮可爱,满口还是孩子话。
“其实不然,孩子在娘亲肚子里,也不都是睡着。娘娘说话,他都能听得见。”
孟窅听着稀奇,又追着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在里头也能感到娘娘的疼爱。娘娘念书,他听得见娘娘摸他的时候,他还会跟着转身呢!”
“那我前阵子爱吃酸橘子,一定是他作怪。”孟窅举一反三,垂眸嘟哝了句。窦氏却听得仔细,一时喜上眉梢。
“酸儿辣女,这说明娘娘腹中怀的是小世子。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这个我听说过。”还记得母亲怀着宥哥儿的时候,整日里抱着酸梅子不离口。加之今日宁王妃的提议,不免也起了心思。
徐氏从廊庑走进来正巧听去,深深看一眼窦氏。
“小厨房正在做淮山软梨糕,娘娘歇晌起来正好能用。”她适才去膳房验收食材,看见厨子正在筛山药粉。
软梨糕是小厨房的拿手绝活,软糯甘甜,孟窅很喜欢,还点名见过那个制糕点的厨娘。说是厨娘,其实不过是十六七的姑娘家,因家乡发大水,从南边讨来望京投靠远亲。后来为了家中生计,卖身到王府在灶头上服侍,因为人老实勤快,受汤正孝提点。后来椒兰苑单独辟了小厨房,汤正孝就把人送进内院服侍,孟窅又替她改了名字叫梨雨,在椒兰苑做了二等丫鬟。软梨糕原是她家乡的一道点心,她用山药粉替代糯米粉,更兼养生之道。
“我是不是胖了?”孟窅想起梨雨圆润的体态,觉得自己如今也有齐头并驱的势头。
“娘娘这是富态,看着就是福气。”窦氏卯足劲哄她开心,舌灿莲花。
徐氏也开口宽慰:“娘娘骨架子小巧,月子里仔细饮食,很快就能恢复的。”她只担心孟窅年纪小,临盆的时候盆骨打不开,要吃苦头。
两人又把月子里许多门道掰碎了与孟窅说道,把人交给齐姜,服侍着回寝间歇晌。徐氏拽着窦氏回到两人歇脚的耳房,小心掩上门窗。
“你怎么和娘娘说那些话!”
窦氏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说什么了?”
徐氏见她不开窍,毫不掩饰地剜她一眼。“她如今才几个月,哪里看得出是男是女,偏你多嘴!”
窦氏没当回事,还觉得她大惊小怪。不过是几句讨巧的话,谁还不爱听好听的。
“你也太小心了!这有什么?!”
“你以为只是嘴皮子碰一碰。这是靖王府,是天家子嗣,若是侧妃当了真,再传到王爷耳朵里,来日瓜熟蒂落一场空欢喜,你有几个脑袋担待?!”徐氏从白月城出来,看惯了后宫险恶,自然多张个心眼。
窦氏观她神色严峻,后脊梁一阵发憷,也懊悔自己嘴快。这才抓着徐氏的手,心有戚戚地恳求道:“老姐姐,我小门小户的哪里懂那些!往后你可得看着我,多提醒我!我一定记得姐姐的好!”
屋里,孟窅侧身躺着,齐姜探身越过她,在她身后加一床松软的被褥,叫她靠着轻松些。
“你说,那位陶太医真的那么厉害吗?”她如今沾着床榻就发懒,此刻侧在枕上,掩嘴打了个哈欠,瞌睡的混沌感漫上来。宁王妃的提议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只可惜王妃身体不适,没机会再聊下去。
“太医院人才济济,想来也是有的。”齐姜白天在王妃屋外,将宁王妃的话听了个囫囵,倒也接得上话。只是看她困得眯起眼睛,抬手放下内侧的纱幔,一边轻声和她搭话。
孟窅的眼皮酸涩起来,软绵绵地咕哝:“那我求明礼……去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