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窅依着弟弟宥哥儿的喜好下的膳单。因为她孕中口味多变,椒兰苑每日的供给无不齐全,鱼肉果蔬自是不提,新鲜的虾子菌子也一直常备着。
孟宥尤其喜欢一道豆腐皮虾仁馅儿的包子,两三口一个吃下大半笼,小肚子撑得圆鼓鼓的,与他姐姐孟窅有的一拼。
“阿姐,我以后还能来吃豆腐包子吗?”孩子的幸福单纯而直白。孟宥拍着自己溜圆的肚皮,咂着嘴儿回味虾子鲜美的味道。他个子小,鼓凳上坐不住,孟窅特意让人搬了明堂的高脚玫瑰椅,又垫了两层垫子在下头。此刻,孟宥填饱了肚子,圆满地靠在椅背上吁一口气。
“下回你来,我叫人做元宝虾给你吃。”孟窅无不答应的,一壁吩咐去问小膳房,将多余的豆腐皮包子都装起来,回头给小谢氏带回去。
孟府家底不丰,日子过得平淡。虽不至于清苦,但虾蟹之类一年内难得在桌上看见。王府里生活富裕,饮致,但凡她想的,明礼总能想着法儿满足她的口腹之欲。她见宥哥儿爱吃,只想一股脑儿地塞给他,要是有多的,也可以孝敬家里长辈。
小谢氏直摇头,小的不着调,大的更是无厘头。老祖宗的心思是白费了,这孩子半点没记在心上。不等她掏出帕子给儿子擦嘴,宜雨已经绞了巾帕,仔细地服侍上。
孟宥认得宜雨,不但不排斥,还仰起头凑上去方便她动手。
小谢氏得了空,又转头打量大的。孟窅刚才只顾着给弟弟添菜,没见怎么下筷子。她舀一勺芙蓉鱼白放在孟窅的小碟里。
“你如今一人吃两人补,多吃些才是。娘瞧你瘦了……”
孟窅坐稳了胎后,怀相不错,脸若银盘肤如凝脂。只是前阵子为雨花阁那事伤情,饮食无味才瘦下来。最近有靖王日夜相守,面色自然又好了。因此小谢氏只看着女儿身形匀称,虽不像寻常孕妇圆润,但精气神都不差。不过,女人生孩子自来凶险,做娘的岂能放心?
她说的都是齐姜或徐氏、窦氏说过的道理,可孟窅偏爱听她来讲,再琐碎的叨念也熨帖在心里。
“娘,你也多吃些。”她感动地礼尚往来,又夹起一筷子胭脂鹅脯给小谢氏。
娘仨儿美满地用过午膳,孟窅还想拉着小谢氏叙话。
“看见你一切都好,娘也就放心了。”小谢氏用了一盏香片,坚定地告辞。“你弟弟还小,一会儿就该困了。”
孟宥坐不住,用过饭就去屋外玩了。
“那就让宜雨抱他去偏厢睡着。”孟窅抱着小谢氏的胳膊不放,心尖酸楚。“好容易进来一回,我不让你们走。”
小谢氏待要像从前一样点她的眉心,一眼撞见孟窅湿漉漉的眼睛,鼻头也跟着发酸。
“要当娘的人了,不许胡闹!”她敛下柔情,拨开她的手。孟宥虽小,到底是外男,没有在王府里歇晌的规矩。
孟窅又磨了一会儿,母亲也不为所动。
“待你临盆,娘肯定过来陪你。”她倒不是空口白牙糊弄孩子。女儿是正经上过玉牒的侧妃,这点还是有例可循的。
“那还得三五个月呢……”她舍不得母亲和弟弟,低头抱着肚子,委屈地抱怨。
因着小谢氏坚持要走,孟窅只得亲自送二人到二门上,才依依不舍的放手。
孟宥拨开轿帘,探出半个身子对孟窅招手。
“阿姐,我明儿还来玩,好吗?”王府好大,他只在沃雪堂外的院子里玩了会儿,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去呢!
孟窅闻言又忍不住鼻头酸楚,只是对他点点头。
“坐好!你好好做功课,下回才带你来。”小谢氏把人按回去,“外头风紧,你也快回屋去。”
徐图拱着手。“主子放心,奴才护送夫人和小公子回府。”
孟窅看着轿子走远了,心头就像被人剜了一块儿,眉眼间掩不住的失落。
“主子仔细脚下。”齐姜扶着她走下垂花门的石阶,“王爷已经让他们在准备产室,等进了十一月,就能接夫人过府来。”产室就选在沃雪堂后头东侧的厢房,有直通的廊道相连。走道底下有地龙,可以烧火。孟窅分娩后从走道送回来,也不怕受寒。
孟窅还在回头看轿子离开的方向,怏怏地嗯一声。“把我娘带来的梅子放在小桌上,回头我拿给明礼尝尝。”
齐姜心想,那梅子又酸又甜,靖王怎么可能喜欢。只是体谅她心情不高,也不点破,又劝她四下走走权作散心。
一行人走上青石桥面,雕花桥栏边立着一对袅娜身影,粼粼水波映在鲜亮的缎面上煞是耀眼。长桥如虹,美人如玉,端的赏心悦目。
“妾身尹氏,给侧妃请安。”那人款步走下石阶,停在孟窅面前。
孟窅脚下一顿,拂过水面的细风拨得襦裙摇曳。她眼中一紧,直觉戒备地看着来人。
“这是雨花阁的尹侍妾。”齐姜从身后稳稳托住孟窅的腰。看尹氏的架势,多半是刻意在此等着主子。
尹蓝秋掖着裙子,不疾不徐亭亭再拜一礼,眉目贞静温顺,身段如水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