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窅红了脸,慌张从崇仪的热度里逃出来,伸手胡乱抓来离得最近的儿子作掩护。
阿满陷在母亲温柔的怀抱里,立时高兴地撒手丢开玩具,咯咯地仰起红润的小脸蹭上去。他最喜欢母亲,便是父亲也要往后排一位。
“阿满乖。”他翘起鼻头,开心地裂开小嘴,露出八颗整齐的牙齿。父亲什么都好,就是小气,总会把他从娘亲的怀里拉出来,塞给乳母。
臻儿撅起嘴来轻哼,肯定不能让弟弟独占娘亲。可她不直接上前去抢,抓起被弟弟抛开的鲁班锁,板起小脸义正言辞地批评。
“阿满坏,丢了!舅舅不喜欢!”她把东西塞给弟弟,黑葡萄似又圆又亮的眼睛瞟着母亲,挺起小身板来。骄傲的小脸上写着快来夸夸我。
小团子阿满嘿嘿地对姐姐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接过鲁班锁紧紧捂在怀里,又不好意思地在孟窅怀里扭一扭。
崇仪摸摸臻儿的发心,夸道:“臻儿懂事,是个好姐姐。”
“好姐姐。”阿满现学现卖,跟着父亲迭声唤了三遍,倒把臻儿逗得不好意思起来。
一家人有说有笑回了家,孟窅做主把孩子留在安和堂里。她一眼不错地只顾着两个小的,有意识地避开崇仪戏谑的眼神。
才一分神,臻儿不依地扯起她的衣袖,要她看舅舅新给的香囊。她已经把那圆球镂空的金香囊打开阖上反反复复许多次,依旧十分稀罕,翻个面儿就能再玩一遍。
孟窅配合着又看她摆弄一回,眼梢带进崇仪满含深意的笑容,心尖便是一颤。他的眼底有细小的火苗摇曳明灭,唇角微微扬起,仿佛耐心守候猎物自投罗网的猎人。
崇仪也的确维持着良好的风范,用了十足的耐心,静候夜幕降临。她把两个孩子带进安和堂,打的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他兀自失笑,又有些好气。难道自己在玉雪眼中竟是个色中急鬼,竟要她用孩子做掩护。
熬过晚膳,孟窅便有些局促不安了。她害羞地意识到,心里那头小鹿不安分地蹦跳着,一下下撞在心尖上。一边是孩子在乳母怀里依依不舍地巴望着母亲,期盼着孟窅张口留下他们,一边是崇仪眼中越来越耀目的光华,他牢牢地握着孟窅的小手,掌心的热力徐徐将她点燃。
养了小半年才开荤,崇仪很是折腾了许久,孟窅觉得自己就是油锅里的鱼,被他翻过来覆过去里外煎了个透。夜里叫了四回水,晴雨借着送水,悄悄跟进来把散落在西窗塌下的衣物收走。梢间镂花槅子上挂的纱幔不知被谁扯落在地上,上头浸着斑驳水渍,她红着脸飞快地团起来抱一并出去。
净房里,哗啦啦的拍水声听得人面红心跳,许久水花翻腾的声音渐渐消下去。晴雨看见她家主子被王爷抱出来,娇小的身姿严丝合缝地裹在大大的布巾里。床幔软软地垂落下来,将所有叫人脸红心热的缱绻掩藏。待那对鸳鸯藏起身形,两个粗使上的婆子低头进来,把变凉的水抬出去。烟雨捧着干净的衣裤往前床头膝行一步,耳垂红得仿佛滴下血来一般,到底连头也没敢抬一下。只因屋里甜腻的香气太烧人,两个女孩子谁也不敢偷眼去看。
高斌心里一急,跨出一步接过去,就搁在架子床头的四足高几上。这时候哪敢惊动帐幔里的人,万一还要办事呢?!他心里其实并不赞同,今夜委实太过,三爷明儿还要上朝去呢!
他把两个姑娘悄声带下去,吹熄二楼的灯烛。三个人到了楼下,尚不敢大声说话。片刻,昏暗里响起高斌压低的嗓音。
“姑娘们下去歇着吧。下半夜有洒家在,误不了事。”荣王妃面皮薄,不让太监在屋里伺候,可他也不放心真把三爷全权交给丫头婆子们。仆妇粗手粗脚的不堪用,丫鬟保不齐有些藏着心思的。从前多少宫女怀春,借着更衣行媚宠之事。便是最后成了皇后,出处实在龌龊。三爷瞧不上那种人,他也深恶痛绝。所以,荣主子在的时候,他只在下半夜当差,上半夜眯瞪半宿,养足精神回来,第二日当差都轻松许多。
晴雨和烟雨闻言,皆有些心动,可嘴上还是推辞一番。当下人的日夜颠倒是常事,她们不敢喊累。何况比起长日追随靖王左右的高总管,荣王妃身边十二个丫鬟,便是坐夜当值一宿,次日还能换一日清闲,实在好太多了!
“我们不碍的,谢谢高总管体谅。”
三人在昏暗里站了一会儿,眼睛都适应了。晴雨谦卑地低着头,抬起眉眼仰看高斌,只见他笑得和那庙门的弥勒佛似的,依旧好声好气的。
“洒家知道荣主子身边都是忠厚人,没有半个躲懒偷闲的。不过,你们姑娘家家底子弱,明早熬出一双乌青眼就更不好看了。”他眯着眼一笑,晴雨也跟着赔笑,又见他嘴皮动起来:“你们弱不放心,便两人轮值,留一个下来,另一个过一个时辰再来。这样当差的精神头好,里头有什么动静也都能立时三刻应上。有你们在,洒家也沾光,再眯一会儿子。”
正院本是高斌的管辖,他如是安排,晴雨两个本不怎敢不从。在听他细心安抚,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从善如流地屈膝领命。
“我们听总管的安排。”烟雨本就胆小,自是跟着晴雨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