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二七、挑食与少食(1 / 2)洗花沃雪首页

李岑安因着心里的阴私夙夜难寐,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明。躺着的时候还好一些,挣扎着坐起来才发觉头重脚轻。

林嬷嬷和雪溪两个一左一右把人架起来,脚下也是一个趔趄。她们觉得李王妃几乎不曾挂在她们臂弯里,好悬扎稳了脚跟。林嬷嬷跟着李王妃嫁到王府来,着实享福了几年,这个年纪上已经显出力不从心来。雪溪便揽了李岑安大半个身子,用单薄的肩膀撑起她。

“这可怎么好?不若老奴回了王爷,请个太医来看看。”林嬷嬷愁容满面,着急地看着李岑安眼底淡淡的青色。按她的意思,延医走过明路,索性告病不进宫应酬才好。左右都是椒兰苑的风头,何苦劳动王妃拖着病体去捧那小娼妇的臭脚。

李岑安摇了摇沉重的头,铜镜金黄的镜面也掩不住她的苍白。她指一指妆粉盒子,拿定主意要去。“旁的日子也罢了,今日归元殿祭奠先祖,我为靖王妃怎可缺席?!”

话到嘴边,林嬷嬷又囫囵咽回去。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她何尝不知,椒兰苑风光大盛,王妃若托病不去,难免有示弱之嫌。秦镜也道,眼下许多事已是不如意,好歹坐实贤惠主母的名声,徐图来日。

雪溪洗了手,用热帕子替她敷脸,再取茉莉粉厚厚地扑一层。衣裙是昨日夜里就挑选出来,挂在鸡翅架子上彻夜熏香。

李岑安穿上华丽的吉服,只觉得上头的金丝银线坠得衣服像穿着铅块一样沉。无端地脑海里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自己是明媒正娶的嫡妻尚且受不起这身吉服之重,那名不正言不顺的孟窅如何受得起?凭借着这个念头,她振作起精神,虽说身上还是疲惫,眼底到透出坚毅的光彩来。

坐车进白月城有一段不近不远的路程,李岑安担心蹭坏了妆容,一路正襟危坐。孟窅和孩子坐在第二辆车上,靖王骑着马在队伍的最前面。

半道遇上了恪郡王的车队,男人们只在马背上拱一拱手。崇德正欲唤池晚和韩玉出来,崇仪先出声。崇德是降等承袭的爵位,领的郡王衔,按理他的女眷该向亲王妃行礼。

“路上风硬,莫来回折腾孩子。你我兄弟无需见外。”

崇德抱拳代为谢过,又说等进宫再叫侄子侄女给兄嫂磕头。他的长子次子与璋哥儿同一年生日,一边年头一边年尾,正好玩在一处。他与崇仪比嫡亲手足不差什么,也有心叫两家的孩子多亲近。

李岑安已经预备起身出去,马车重新走动起来的时候,叫她一惊。一手抵着车厢壁才坐稳了。这时候,梦溪打听了消息回来。

“王爷说孩子抱进抱出的容易着风,就免了郡王府女眷和公子的请安。”

李岑安抿嘴牵强一笑。“王爷心细。”

是心疼郡王府的孩子,还是心疼自家孩子?就算心疼孩子,怎么妯娌间的礼数也一并免了。左右她这里没有孩子,没有发言权。

宫门外,九黎殿的小太监裹得一团球似的,瞧见王府的马车驶进来,就小跑着迎上去。

桓康王早起突然抱恙,请来太医看过,说是风邪入体,不能见风。眼瞧着年关将近,桓康王还要主持大典,便下旨祭祖后的家宴改为各宫自行小宴,他只在暄室静养。原本,他还想着让宁王代为祭仪,可宁王也病着,只说是病,人已经瘦脱了形。

归元殿一片肃穆,时不时听见桓康王压着嗓子轻咳几声。宁王听见也觉得嗓子发痒,父子俩一唱一和的。梁王横眉冷目扫一眼与自己并列的宁王,看着对方颓丧的病容,连讥讽的兴致都没有。

三跪九拜,焚香祝祷后各自散去。梁王在后宫没有落脚的地方,带着家眷往敬贞王妃旧日的寝宫走一趟便就出宫去。敬贞王妃自绝与椒华殿东配殿,鲜血浸透丹墀玉台,自此那便是宫中禁地。她最终没能住进本该属于她的椒华殿正殿,死的时候眼睛还看着那个方向。

这是桓康王不忍回首的往事,宫里无人敢犯忌讳。可梁王不管,那是他生母不得瞑目之所,他相信母亲还在那里等着自己为她鸣冤平反。他每年都会去,也要求孩子给祖母磕头进香。桓康王对敬贞王妃的感情太复杂,到底还记着早年举案齐眉的情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也是父子间的默契。

孟淑妃领着靖王府上下回到蒹葭殿,直接进了暖阁里。

孟窅由晴雨宜雨两个扶着,已是满面困倦。崇仪原不叫她进宫来,是桓康王金口玉言点了她的名。朝中对平妻一事时有议论,桓康王早年因小周妃的事被文官诟病,他们几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欺占兄嫂,厚颜无耻。当年他无法发作,却都记在心底!他憋着一股气,如今年纪大了,更化作一股执拗。

他抬举孟窅,初时确系一时冲动,因为孟氏好生养又得儿子欢心,他头脑一热就破格封了。事后冷静下来,想起孟窅的出身,正给他做文章的机会。孟家太师之尊,朝中门生遍布。他就是要破格抬举孟窅,看百官如何与太师分辨。看他们这回还敢不敢叫板!

可此一时彼一时,岂可同日而语。当年朝局初定,百官世家敢和他叫板不仅因为占着一个理字,也因为从龙之功加身有恃无恐。如今他在位三十载积威已久,何况靖王非嫡非长,也不曾霸室,只要一日没有定下靖王储君的名分,宠妾也好平妻也罢,只当一段风流韵事。当日梁王为一个优伶轰动京城,大伙儿也只充作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大抵是桓康王震撼的先例在前,小辈们做些出格的事反而并不打眼了……

孟淑妃无奈地叫人另抬了熏笼到里间去,索性打发孟窅去更衣,舒舒服服地躺一会儿再来。

“时候还早,让她睡一会儿。”她留心到李岑安面上闪过古怪,便招手示意她往自己跟前来坐,亲厚地说道:“燕辞有日子不来,我们娘儿俩说会子话。”

李岑安便拾起温婉的笑脸,细声应承:“还是母妃想得周全。妾听王爷说,妹妹这一回怀胎容易倦怠。今儿出门早,折腾这半天,该是累极了。”

婆媳俩又体贴了两句,都催着孟窅下去歇息。正说着,崇仪站到孟窅身边,一手扶起她来。

“有王妃陪母妃叙话,儿子送送玉雪。”

孟淑妃先看了李岑安的神色,方淡淡地点头允了。“去吧。孩子就在这儿,有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