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零六、发难与发疯(1 / 2)洗花沃雪首页

这一年的夏天格外漫长。进入七月后,太阳仍然威力十足,每日当空高悬,用它耀目的炽光灼烤着望城每一寸徒弟。街上行人脚步匆匆,快速穿过阳光下泛白的街道,闪身钻进屋檐下。商户的门面敞开着,门前车马零落,偶有几个客人走进来,也是迅速地要了货物掏钱走人。

刚送走一位老主顾出门,伙计擦去一头汗,一只手甩着袖口扇风。

“这天也太热了!周管家说,周翰林耐不住暑热,病倒在家里,都没法上朝去呢!这两天,来店里的人也少,大伙儿都猫在家里不肯出门。再不变天可怎么办……”大吐苦水后,他摸一摸腰间,顿时心里美滋滋的。刚才周管家赏了他一吊钱,说好了以后让他下工后给翰林府送纸。其实,天气热也挺好的。老爷们不出门,店里一样买东西,他还能跑跑腿转个外快。

那掌柜的抵着柜面,懒懒地拨动算盘珠子。闻言呵呵冷笑,周家那老翰林上的哪门子朝,他连陪站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这老头儿油滑得很,多半是装病在家躲事儿。

就是要变天了呢!掌柜阖上账簿,叹了口气。看来这个月去不成章台柳见不着绿漪姑娘了,还有那鱼羊鲜的席面也是吃不成了。唉……总这么拖拖拉拉的,还怎么过日子,真是为难他们小老百姓。他瞟一眼浑然不觉的伙计,没脾气地感慨,真是傻人有傻福。有时候没脑子也不是坏事,省得操心。

大王的病势已经瞒不住了,徽羽卫早些天就加强巡防,听说捉住好几个宵禁后在街头游荡的。听说梁王带的兵马不日就要杀到城下,肯定是冲着东宫太子之位来的。朝堂上波云诡谲,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周翰林都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一辆朴素的马车飞快从店门前驶过,那伙计探出头追着眺一眼,摸着后脑勺迷茫地转回来。“没看清车夫的脸,车上也没有标志。”总之,他没认出来。最近街上行人车马锐减,难得听一回响动,他出于好奇就追出去看看。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

掌柜的连眼皮都懒得掀一掀。得,今天又是只做成一单,干脆也早些关门吧。后头的井里湃着瓜,等关上门,捞上来切一半吃,肯定又凉又甜。

伙计一听要收工,麻利地应声,熟练地抱起与他腿一般粗的门栓。早下工好呀!刚才得了一吊钱,早点回家还能叫上隔壁毛四一起去咪一口小酒。

他运一口气,可就在他一把举起门栓的时候,地面忽然震动起来。脚下的波动虽然轻微,可怀里压着门栓,那伙计一时重心不稳,连着后退数步。才刚稳住就听进由远而近靴声囔囔,不一会儿店门前跑过一队军爷。

伙计从没见过这光景,一时看呆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从柜台后跑出来。上一回军队走过街市,宫里头倒下一个宁王。更早那回,还是那年当今攻破城门诛杀悼王之日。

他迈开老腿,慌张地掩起门,急促地呵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门拴上!”

童律铭的马车停在街角,他看着跑过的队伍,心里还在打鼓。领队的正是他的独子童俊,奉五郡王之命,刚刚攻入梁王府,挟持了梁王妃和端宁郡主。

他去的是太子潜邸,可惜太子早有警觉,府里至留着三两个不上台面的侍妾。两位王妃和三个孩子果然都不在府中。

稍早的时候,五郡王让他偷出大哥的令牌。得手后,立刻快马加鞭赶往兵营,调出两队人马。童俊带领一队人直冲梁王府,他带人去的是从前的靖王府。今天这步踏出去,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五郡王许诺的前途确实令人心动,可前路何其凶险……他确实想扬眉吐气,让大哥、让老太君高看他童律铭一眼。可他也不是全然无知无畏。他也怕,若不是心中有怕,他早就独立门户闯荡一番去。

那通往王座的大道从来都是鲜血和白骨铺就的,转身则是无底深渊。五郡王若能成大业,他们三房必是风光无限。可若功败垂成,他们一家还能有活路嚒……

不等童律钟有后怕的空余,远处传来的钟声将他从杂乱的思绪中惊醒。那是丧钟,大王龙驭宾天了……

童律钟不由心湖激荡。五郡王能如此精准把握时机,必是宫中还有内应。如此一想,顿觉胜算在握。他激动地走出车轿,方才还觉得阳光刺目,惶惶不敢昭然行走于晴天朗日之下,此刻只觉得天公作美,预示着五郡王前路光明坦荡。他举目北望,只见他们的队伍已经顺利进入宫门,胸中的豪情沸腾起来。

白月城里,五郡王和童俊前后呼应,以朝阳公主和梁王府家眷的性命生生辟开一条血路来。他含垢忍辱等的就是老头子一命呜呼。大王驾崩,趁着宫防片刻的松动,一举发难攻入宫城。

朝阳在自己的手里,丁宁母子的性命也任由他掌握,城外的梁王便不足为惧。

崇仁看着两侧不敢冒进的禁卫,只觉得痛快。他勾起狞笑,放任脑海里疯狂的念头。大王骂他龌龊,他何妨坐实了它。这天下,他得不到也无所谓,能恶心一回不可一世的梁王,能膈应一回自命不凡的太子,总要让他的好兄长们这辈子都记住自己!